莫漓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卯时六刻。

醒来时，天已亮透。

她甩了甩被自己的脑袋枕得有些麻木的手臂，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鼻尖突然嗅到了淡淡的清香，定睛看去，是一只香囊摆在桌案上。她拿起香囊，陡然惊喜交加。

正巧蕊儿端着面推门进来。

莫漓忙问她道：“是大哥来过了么？”

蕊儿摇摇头。

见莫漓手里拿着香囊，她说道：“这是大少爷差人给您送来的，说是给您的生辰礼。”

“是大哥差人送来的？”莫漓满是怀疑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蕊儿。

蕊儿笑道：“是呢！大少爷还是那么想着您！”

莫漓听着蕊儿的话，呆愣地看着手中的香囊，又拿到鼻尖嗅了嗅，是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知怎的，竟是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高兴他终究是记挂着自己？还是失落他始终没有亲自来看自己……

蕊儿见她这幅模样，怕她又因为想念莫元而难过，也怕她追问，忙走过来道：“奴婢给您佩起来吧。”

她放下手里端着的面，拿过莫漓手里的香囊，蹲下来认真地帮莫漓佩在了腰间。又把取下的原来那只仔细用手帕包好放进了衣柜。

莫漓敛了情绪，转而看见蕊儿放在桌上的面。想到她有伤在身，蹙了蹙眉，嗔怪她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蕊儿笑道：“今日您生辰，往年都是吃着奴婢做的长寿面，今日当然也得奴婢给您做啦！”

蕊儿边说着边端了水盆跑过来给莫漓洗漱。

“况且奴婢也好了，皮肉之伤而已嘛！昨夜又让主子您伺候了奴婢一夜，奴婢还敢不好嘛？！”蕊儿嘻嘻笑着，气色看起来很好。

“当真好了？背上的伤也好了？”莫漓不信，作势要扒开她的衣服看看。

“当真！奴婢用了大少爷给的特供金疮药，涂完马上都不疼了！”蕊儿眸子晶亮，笑得一脸得意。但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莫漓斜睨她一眼，“大哥知道你受了伤？派的人还给你送了金疮药？”

“怎么可能呢！大少爷人都不知在哪儿又怎么还能知道奴婢伤了。”蕊儿尴尬一笑，忙扯了个谎，“是以前大少爷给奴婢的，奴婢冬天的时候不是总生冻疮么？”

莫漓将信将疑看着她，若是以前给的，那昨天自己给她上药时又为何不拿出来？

但若是莫元今天给的，她又为什么要说谎？

“是什么神仙药这么灵？一涂上你就生龙活虎了？也拿来给我擦擦呗！”莫漓故意拉高自己的袖子，示意蕊儿也拿来给她涂涂。

蕊儿又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不情不愿地从衣襟里拿出那小盒药膏来。

莫漓看向蕊儿递过来的小盒子，精致的银制小圆盒，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接过来打开嗅了嗅，确实是上好的药材做的，而这罐药明显是很新的，被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

余光偷偷瞥向蕊儿，只见她一脸不自然。

如此慌张，定是有蹊跷的。

但莫漓并不打算点穿她，她狡黠一笑，又阖上了盖子，把药膏递回给蕊儿，说道：“好啦好啦！别一脸舍不得的样子，我不会染指你这宝贝药膏的。”

蕊儿听莫漓讽起她来，才松了口气，接着她的话说道：“不不不，奴婢可没有舍不得给您用的意思！也不敢舍不得给您用。奴婢来给您涂上，可是真的灵得不得了呢！”

她摆着手，又打开盖子作势要给莫漓抹药。

莫漓忙推搡着，“行了行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抹药了。”

蕊儿听她这么说，嘻嘻一笑，立刻把药膏又收进了衣襟里。

“您这可是自己不要涂的，可别后悔哟！这药可是真的很灵的！”

“我看不是金疮药灵，是大哥给的才灵吧？大哥即便给你盒泥巴也是灵的，对吧？”莫漓再次嘲讽她。

再次被莫漓讽了，蕊儿也不娇羞，反而笑得灿烂无比。

她从不掩饰自己对莫元的倾慕。她本就是莫元苑里的丫头，伺候莫元的时候就把对莫元的爱慕表现得淋漓尽致。如今被派给了莫漓，更是依旧肆无忌惮地向着莫元。

莫漓也早习惯了她大少爷长大少爷短的样子，谁让那人是她大哥呢！

不过，也只有大哥，才会把他最信得过的丫头派给自己……

突然又想起了大哥来……

莫漓忙收拾起自己的情绪。

洗漱完，蕊儿给她端来了长寿面。莫漓嘴角上扬着接过了面。

这些年，她的生辰都是这样冷冷清清，只吃着蕊儿做的长寿面过了一岁又一岁。

四年前，过完生辰不久，父亲带着莫漓住进了这雁语阁，第一次见到了蕊儿。之后便是和蕊儿相依为伴的日子，一步一行地在府里过日子。转眼，这样的日子过了已近四年了。

莫漓抬眸看着眼前的蕊儿，朝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笑。

蕊儿也笑了笑，说道：“主子，面都凉了，快吃吧！”

她端着洗脸盆退了出去。

刚到院子，就碰见柳云居的丫鬟来传话，让各苑主子去前厅用早膳。

蕊儿听罢忙折回屋里传话。

莫漓嗤笑着继续吃着碗里的面。

这饭总不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庆生，毕竟她这生辰，在这府里从来也没多少人记得。

这府里的各房各院从来都是各活各的，一年里被叫在一起吃饭，不是逢年过节，就是莫臻要求。如今既不是节日，莫臻又不在。只怕柳氏邀这顿饭是醉翁之意。

她失踪几天，昨日才归，柳云居那位就收到消息来罚了她。今日一早又别有用心地聚集大家一起用膳……想到昨日柳氏说的全府上下为了她安危忧心忡忡的话，怕是这几天，整个府里都被她迁怒了。而以她那种恪守本分，怎么能容忍得了家中女子几日不归？犯了这么大事，她又怎么会甘心私下里罚她只背一遍《女诫》？

今日这餐饭怕不是要杀鸡给猴看？

莫漓慢吞吞吃完一整碗面，才缓缓起身去更衣。

蕊儿叨叨着提醒莫漓谨慎小心，百忍成金。

一直把莫漓送出院子，蕊儿都在喋喋不休。

莫漓一脸淡然，这柳氏苛责她也不是一两日了，早也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