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漓和莫沁出府是在未时,两人是光明正大地出了府去。
莫沁早膳后就差人找了北杨侯府的堂姐莫漌帮忙,让她给府里递了个话,请她们到府上闲聊。
莫漌是将军府的远亲,但因为莫家的根基是在清州,莫漌是早年嫁给了北杨侯来的京城,也算是将军府在京里难得的亲戚,和将军府的关系自然也就很近。
莫漌算是看着莫沁长大的,她从小就疼爱这个妹妹。后来也因为莫沁和莫漓要好的关系,她和莫漓也走得近了。
一听说两个妹妹是因为想见心上人要找她帮忙,她打心底里就很乐意。毕竟这两个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嫁了,她做姐姐的也高兴。正巧北杨侯这日也不在府上,她一个当家主母就更没什么顾忌了。这忙帮的很是周到,传话来的时候说是请莫沁和莫漓去她府上闲聊小住。连时间都给她们留充分了。
侯府的人来传话,柳氏自然是信了的。她关照了两个姑娘几句,就让她们早些收拾了东西带着礼过去。
除了贴身的丫鬟,莫沁早早就自备了几个可靠的守卫跟她们出府,没有给陈柽安插亲信的机会。
莫沁安排的很妥当。但想出这法子的确实莫漓,这让莫沁简直佩服极了。
路上,她一个劲地感叹莫漓的脑袋瓜子太好使,也感叹莫漌简直太疼爱她们。加上马上可以见到心上人的兴奋,莫沁一路上都很欢快。一欢快话也就多了,一路都拉着莫漓谈天说地。
莫漓看她高兴的样子自然也高兴了,陪着她说了很多话。
只有蕊儿,一路都不怎么乐意,她一想到莫漓晚上要去漪青阁,就忍不住插嘴絮絮叨叨。
车撵停在侯府门前时,差不多申时,莫沁下了车就有些迫不及待,在侯府里放下东西,和莫漌聊了没两句就从后门溜走见心上人去了。
莫漓在侯府陪莫漌谈了会儿天,又吃了茶点。结果是在莫漌的驱赶下出去的。莫漌自以为莫漓也是要去见心上人的,怕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像莫沁一样直接,于是就主动把她“赶”了出去。
北杨侯府其实离漪青阁很近,莫漓本是想等天黑再出来的,现在可算是在她计划外了。
出了侯府后,莫漓一个人在街上晃悠了起来。
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城北一片地势复杂的街区里。
她是故意走到这片街道里的。
莫漓回想那日在集市旁那片错综街道里发生的事,如果说那日的那群人是乱党余孽,如果说这些乱党是特地寻她的,那他们是怎么盯上她的呢?是从她出府就盯着她了?
若是那样,她此刻一个人,应该也会被人盯上才对。
她一路往街道深处走去。
但直到她走出这片街区,也没有一个人来拦她。
总也不见得癸巳乱党就那么五个人,死了就再没有人接替他们来抓她。
一想到那些黑衣人抓她时的那种枕戈待旦又言之凿凿的样子,她敢肯定自己与癸巳乱党之间定是有着什么瓜葛。
她想到了她十三岁的事。
那年母亲过世,父亲说,她在给母亲送葬的途中遭遇过马贼,逃命时不慎滚下山坡,受了重伤,以致于醒来后才不记得前尘往事。
如今推算回去,十三岁那年正是癸巳。或许那日她遭逢的不是马贼,而是乱党。
所以,难道是她曾经撞破了癸巳乱党的秘密?那又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能让癸巳余孽至今都想要抓她?
除此,还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时过数年,她的样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并且,十三岁的时候她还未入将军府,只是个被养在青楼后院的丫头,癸巳的余孽又是怎么知道如今将军府的她就是当年那个她的呢?能从她一出府就盯上她的人必定要对她很熟悉,至少是一眼就能认出她的人。可她在将军府的这几年来,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认得的也不过是些和将军府有关的人。将军府的人如果想害她,又何必等到这时?
但如果说,他们不是在她出府的时候盯上的她,那或许是……
莫漓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算卦的老者。
她犹记那日算卦说她八字命格特殊,如果是这样特殊的命格泄露了她的身份,那么确实更加有说服力。
只是,算卦的说她该是寅日子时生人,而这和她的生辰并不相符。
所以,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莫漓回身,寻着记忆迅速朝那日遇见老者的地方跑去。
仍是这个地方。夕阳余晖落在那片空地上,老者正慢悠悠收拾着他吃饭的家伙。
看见莫漓,他不意外,幽幽问道:“你又来了?”
他的目光依旧清明犀利。
不待莫漓回答,他又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莫漓蹙了蹙眉,疑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者撇嘴笑了笑,“这世上,没有事是老夫不知道的。”
“难辨身中真共假,招得全身罪孽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莫漓念着那日老者给她的谏言。
“此话何意?”她问。
当时的莫漓只当他是在劝诫自己不要过分追究那些已忘却的过往,应过好今后的生活。此刻想来却是别有深意的。
老者依旧笑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
或许是算卦人的通病,他们总爱说得不明不白,但又能让人从话里听出些端倪来。
莫漓倒是听得有些明白了。
她问道:“所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老者道:“姑娘觉得是真便是真。”
“那你那日说的命相呢?”莫漓直切正题。
老者抬眼看她,眸光些许诡异。
“姑娘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吗?”
莫漓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她确实是有了答案。她从前的一切都是莫臻告诉的,现在看来,或许有些事,莫臻是故意瞒着她的。
莫漓转身准备离去。
老者却道:“姑娘这就走了?”
莫漓回头,“不然呢?”
“姑娘不是想问老夫,是不是那群人的同伙吗?”老者笑得神秘。
莫漓注视着老者,勾唇浅笑,“是不是同伙,一会儿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