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卑职不敢。”无痕躬身，“只是陛下应该也看出来了，无论以往的‘鬼’是不是她，她今日并非是冲着陛下而来。”

是的，谁都看得出来，夏芰的目的在于莫漓。

重旸看着夏芰，复又看了看莫漓，若有所思。他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教人猜不透内心所想。

费公公瞅着重旸的神色，因为看不明了重旸此刻的心思，故而也不敢再多言语。只恭顺站在重旸身旁察言观色。

此刻听重旸突然开口道：“罢了。若云的人就交给若云自己处置罢。”

费公公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重旸，窃窃问道：“陛下就这么放她走了？”

重旸叹一口气，道：“不是她。”

费公公闻言不解，他是宫里的老人，是自小便跟在重旸身边一同长大的，对于重旸的想法他是最了解不过。重旸被这“鬼”扰了很多年，他们也找了这“鬼”很多年，这回分明就在眼前了，重旸却是要放她离开。他的确有些看不透了。

“回。”重旸道。

费公公躬身，但仍是心有不甘，他转向无痕道：“若是祥云殿审问出这宫女与那‘鬼’有关系，还请无痕大人说话算话，带来交给陛下处置。”

无痕拱手，“谢陛下。”

重旸跨出宫苑，御林军也跟着撤出了院子。

费公公一路碎步跟在重旸后头，走了很长一段路，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说不是那宫女？”

“因为不是她。”重旸道。

“可她明明会吹那簧管。”费公公不解。

“你可听见她吹的曲子？”重旸问。

“奴才……听不见。”费公公答。

“不是那支曲子。”重旸喟然道。

费公公闻言恍悟。

他口中说的那簧管便是夏芰刚刚吹起的那管竹。竹经过打磨开孔，里头装上一片特制的簧片变成一支短笛。但这看似是种器乐，发出的声音却不是人人都能听得见……

他转而询问重旸：“陛下，那，刚刚那个祥云殿的丫头，是否要派人查查？”

重旸摇摇头，“不必了，自有再见之日。”

“陛下是知道她是谁？”费公公费解。

重旸再次摇头，随后意味深长道：“非等闲之人。”

费公公似懂非懂，垂头跟着重旸继续朝前走去。

无痕带走了已没了声息的夏芰，整个废宫只剩下了莫漓一人。

她踩着满地的枯叶走向正殿。

先前趁着亮光，她已经看了遍这座宫苑。院子里的建筑均有被肆意破坏的痕迹，和地上的几根焦木一样，都被火焰洗礼过，窗上门上都是被烧过的焦黑印记。一点也不像无痕所说是因为没人住而荒废的，倒像是被烧杀掠夺过。难道是癸巳的那场祸乱留下的痕迹？

癸巳那年，西南两藩联合了多方势力攻入皇城，他们在皇宫之中大肆掠夺虐杀，屠戮了整个后宫。又以后宫妃嫔和京城百姓为人质，逼迫贤文皇帝交出皇权，最终逼得贤文皇帝剐心自尽，死于偏殿之中。这，便是京城里人人谈之色变的癸巳之乱。

而唯独重旸刚刚进的这间屋子，窗明几净，和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是有人刻意修葺打扫过，还是这间屋本就未受祸乱的洗礼？

听费公公刚才所说，重旸分明也是被夏芰吹的曲子引来了这里，他们先前却矢口否认自己听见。而重旸来这里找人，如果那人不是夏芰，那会是谁？难道真的还有人住在这里？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黑暗的房中，犹见翠色的罗帷随风而动，抖落满地尘灰。而这间屋子里，有着股和先前她躲藏的那间耳房一样的发霉味道，不像是有人迹。

但这间雕梁画栋的房间奢华却是不输正宫。无论屋内装饰，还是几上的摆设、墙上的字画，都看得出曾经住在这里的妃嫔过得很风光。

莫漓拉开罗帷朝里屋走去。

她看见桌上放着的火折子，于是拿起来点亮了一旁灯台上的铜灯。

房内瞬间灯火通明。

莫漓抬头看屋内，只见正对着自己的墙上一幅画像格外醒目。画中的女子墨发红衣，身姿曼妙。她立于一棵青柳之下，与柳树的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清风吹起柳枝，也吹起了女子的秀发。女子抬手轻轻拨弄着鬓发，姿态万千。

这停驻在纸上的画面格外生动绝美。不出意外，这画的应该是这座宫苑的主人，但奇怪的是这幅画却没有画女子的脸。其余地方都画得极细腻的这副人像上空白着张脸，看上去不免古怪。也不知是因为伊人太过美丽无法描绘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而更让莫漓不可思议的是，画中女子半挽的发髻之中竟是插着一支红色的饰物……

她不由朝前走去，瞪大了眸子去看那画。女子墨黑发髻之中，分明地绽放着一朵牡丹！

这是……

“巴蛇吞象，只会撑死自己。”

身后，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慕容若云径直走到灯台边吹灭了烛火。屋内瞬间又恢复了漆黑。

莫漓有些不满地回头瞪他，有些讽刺的问道：“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王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搞出如此大动静。若是再不回来，怕是你就要死于自己的好奇心之下等着本王收尸了。”慕容若云冷冷说。

“殿下是觉得那动静是因为我太过好奇造成的？”莫漓问。

“在这皇宫，有些事，是不该知道的。”慕容若云垂眸看莫漓，眸色微冷。

莫漓冷冷地笑，她问道：“比如说，这座宫？这幅画？”

慕容若云挑眉，没有作答，但生冷的表情已经告诉了莫漓答案。

她闭口不再多问，而是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