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闻楼的酒菜算不上美味,可是每日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兴隆。
只因这里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白仲坐在角落里,他身前摆着几样菜肴,却一口未动。
他要等的人迟迟不来,这让他有些心焦,所以不想进食。
终于,天色昏暗了,他要等的人才缓步进入广闻楼。
不是这人不想快走几步,实在是他一边走,还要拿一根竹棍敲来敲去,实在快不了。
白仲喊道:“我在这儿!”
那瞎子这才摆了摆手,走了过来。他坐下之后,将竹棍放在手边,一刻不离。
“你怎么才来?”
瞎子拱手赔礼道:“我这也走不快啊,是我让白公子久等了,还请白公子见谅。”
白仲摇头道:“这儿只有诛邪司的小吏,没有白家公子。”
“好好好。”瞎子拿过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不过他只闻了一下,便放在一旁,没有要喝一口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我若真的只是一个小吏,而不是白家公子,哪能把你找出来。”
“你这话说的有理。”瞎子点头。
白仲试探道:“我一进江陵城,你们就察觉到了吧?我在调查什么,你们也该知情,对不对?”
瞎子又点头:“都是诛邪司的人,我也不骗你了,你调查的那件事,我们也在调查。”
白仲微微生气,质问道:“为何不主动过来找我?我们联手,方能成功,你可知道,他们准备……”
“白公子慎言啊。”瞎子拦住白仲,他总竹棍轻点地面,只见广闻楼地面上亮起数十个光点,这数十个光点错落有致,结成一幅图画,笼罩住整个广闻楼。
“现在你可以说了。”
白仲见状,羡慕道:“我早就听说过江陵陈瞎子的威名,听说你的阵法之道,在整个梁国同境界无敌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陈瞎子干笑两声:“不过是别人捧出来的,我的身体不好,境界不会再进一步,所谓的同境界无敌,其实是在挖苦我。”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非常难得,白仲竟然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别人误解他了,他还会解释。
“无所谓,我是见得多了,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陈瞎子说道:“至于不来找你,是因为看你直奔金光寺,便以为你有助力了。后来金光寺的方丈破坏了黄家的行会,又打击了白幻粉的生意,我看他有些本事,就更不会去打扰你。”
白仲摇头:“我和他闹掰了。”
陈瞎子忍不住笑出声音:“就以你的性格,那个戒色能够坚持十天半个月,已经难得了。”
“我知道我的性格招人厌烦,再加上这次的行动确实危险,我还是不把他拖下水好。”
“没错,我们诛邪司办案,一向独立,哪能和外人不清不楚?”陈瞎子称赞了一句。
虽然被阵法笼罩,可是白仲依旧小心地说出了罪门的阴谋。
“罪门在江陵中势力不小,他们已经和江陵知府勾结,试图颠覆大梁,而江陵就是他们造反的地点。”
陈瞎子听了之后,只觉得好笑:“我和你说,罪门成不了事,你何必这样紧张?”
白仲一脸不屑,刚要说话,却被陈瞎子打断。
“我知道你一脸不屑,是不认同我的话。”
白仲伸出手掌,在陈瞎子面前晃了晃,见他确实眼眶位置空洞,必是失去了眼球,如何能够看得见?
“你也不用试探了,我天生没有眼球,是个瞎子,可是我的心却不瞎。”
陈瞎子说道:“罪门的事真有这么严重?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即便和严凯勾结上,也成不了事。你的年纪小,不知道当年清剿罪门,已经将他们的脊梁打断了,剩下这些残兵败将,不可能成事的。”
白仲并不认同这一观点:“罪门确实不能成事,可是他们能害人!我在诛邪司不过几年时间,亲眼见到被罪门害死的人,就不下百人。这还不算是大事?”
陈瞎子也提高了声量:“那些人不被罪门害死,他们也活不长,这是他们的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是当年以一己之力,凭借一根竹棍,对抗上千恶徒的陈靖吗?”白仲大怒,拍着桌子喊道。
一提起当年的事,陈瞎子的声音低了下去。
“谁和你说的?”
“我爹。”
“你爹最爱背后嚼人舌根,和一个长舌妇有什么区别?”虽说是在埋怨,可是陈瞎子的语气里却多了一些怀念之意。
白仲收拾心情,说道:“是我错了,你和我父亲是好兄弟,也是我的长辈,我不该……”
“算了吧。”陈瞎子说道:“还是算了吧,罪门的事你就不要继续跟着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江陵部分负责。你今日在府衙闹出这些事,必定会惊动罪门的人,不能不防备。”
“整个江陵城中,乃至江陵附近的地方,最安全的就是那几处,黄家,赵家,中江剑派,还有金光寺。我看你还是回金光寺去,等过几天,风声小了,你再离开。”
白仲反问道:“谁是兵,谁是贼?哪有兵躲着贼的道理?”
“不是让你躲着贼,是我不想看你涉险。”
“你看的见吗?”白仲那股别扭劲又上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了?”陈瞎子更加生气。
白仲坐在座位上:“罪门的事情,我管定了。”
陈瞎子反问:“你不会还想着去救你爹吧?你爹可是重罪,凭你救不了他,也不可能给他翻案。”
“我没想给他翻案,只想着多立功劳,然后去顺安大牢里看他一眼罢了。”
“你的脾气和你爹真是太像了,别扭又执拗。”
陈瞎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给他。
“城东五里之地,有一处村子,名为富民堡,那是罪门的老巢,你可以过去看一看。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里面不仅人比你多,实力也比你高。”
“我懂得,不会莽撞的。不过,这枚玉佩是……”
陈瞎子解释道:“此为传送玉佩,是上古强者制造的,当年你爹意外得来,用它救了我一命,一直留在我手里,今日我将它还给你,希望你们妥善利用。一旦遇到危险,催动玉佩,心中默念要去的地方,就可以到达了。”
白仲说道:“这么神奇!”
陈瞎子看出他的心思,说道:“你别想着拿它见你爹去,顺安大牢阵法重重,凭你的实力,一旦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必定陷入阵法之中,瞬间就会被轰杀成渣。”
“我知道了。”
陈瞎子用竹棍轻点地面,阵法破碎,一切恢复正常,他将那些光点收回竹棍之中,一颗也没有留下。
白仲思索片刻,开始吃东西,他也不在意吃的是什么,只求吃饱。
夜里,白仲翻过江陵城墙,往城东而去。
他的脚步不慢,很快到了富民堡外围。
这里是罪门门徒的老巢,防守竟然不是很严密,想来是罪门这群人以为自己不会被人发现,这才不在意巡逻警戒的辛苦事。
白仲绕过大门,甩开那里三三两两的看守,直接进了富民堡内部。
与黄家宅院一样,富民堡在外围也是砌了一圈围墙,里面则什么都有,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堡内房屋甚多,白仲虽然潜入其中,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若是莽撞了,岂不是坏事?
正巧这个时候,那边有一人落单,白仲看着他身着铠甲,应该是夜里巡逻的人。
他悄悄潜过去,将此人打昏,将一身铠甲扒了下来,穿在自己的身上,往富民堡深处走去。
可是他刚刚跨过一座小桥,就听见有人喊道:“那边那个巡逻的,快点过来,这边人手不够了!”
白仲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小院,院子大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些许响声。
“愣着干什么?快点进来,就差你了。”
白仲跟着他进入小院,声音更加清晰,哗啦啦响个不停。
“赶紧进来吧。”
白仲一进去房间,这才知道声音的来源,这帮人夜里不睡觉,竟然在此处聚众赌博。刚才的哗啦啦声响,竟然是他们洗牌的声音。
“就差你一个了。”白仲被按在桌子旁,不得不开始打牌。
只是他这人性格别扭,从小到大哪有朋友,只会一些最基本的规则,只能瞎打一通。
“哎呦,你怎么又点炮了!快点给钱吧!”
白仲取出一锭银子,给了出去,不过一个时辰,他身上全部银子就输得一干二净。
天色微微亮起,正是众人有些困意的时候。
这时,一人冲进房间,连忙喊道:“不好了,长老来了!”
众人大惊,纷纷开始收拾房间。
白仲趁机夺回了几锭银子,也无人在意,显然这个长老非常可怕,损失银子算不了什么。
他们刚刚忙完,就见房间里进来一人,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步伐凌厉,眼神更加锐利,仿佛一眼就能将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赌具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