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姜蔓亲启”的字样映入她的眼帘。

她瞳孔一缩，在看过的那么多字迹里，也只有小纪先生会这样写。

姜蔓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纪问棘的来信。

但展开信来，里面的字体却是狂放不羁的，狂草恣意，奔腾纵横。所谓字如其人，这才该像是真的他。而不是之前所见，规规矩矩，却囿于方圆之中。

“闲来无事，但忆姜卿。”

闲来无事，但忆姜卿。她的心里好像忽然开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花，轻轻摇曳，便荡漾出无数的波纹，挥之不去。

便是这般世间的情致，才是最让她不能舍的。

她此前游山玩水时，借住农家。那家正好有亲戚上门送来一袋新米，淳朴的笑容和纯美的心意令她莫不感叹。

正如她泛舟之时，见繁华锦绣，便忍不住想知不知纪问棘可曾见过。喜欢一个人，便是看到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想与对方分享，怎么也藏不住的。

“我亦如是。”她轻轻说道。

纵使不知对方今在何处，但这份情意，她已经收到了。

那么，请在未曾见面的日子里，我们彼此都照顾好彼此，有时思念一下对方，也就是再好不过了。

*

姜蔓重新叠好信纸，放入信封中。坐到书案前，看着面前一堆的文书，默默开始看起。

*

张微斯气着气着还是气不过，又退了回去，向书斋走去。本想推门而入，却见那坐在书案前不时提笔落笔的人影，终究放下了已伸出的右手。

她也很辛苦了。

做事情也有她的考量。

扪心自问，他真正气不过的，还是她不够尊重他的心意。在不明晰他的想法的时候，就自作主张。

可恶的小混蛋。

明天再说吧。

张微斯就站在门口，透过朦胧的窗户，想入了神。

好像……如果只要她开心，他也不是不可以。

*

军营里，主将发着冲天的脾气，“你们怎么看的人，就让他给不翼而飞了？！”

士兵们跪在地上，丝毫不带狡辩：“末将知罪。”

大战告捷后，敌军主动来降，愿意归附大秦，俯首称臣。

陛下龙颜大开，特别提到一定想见见那起了至关重要作用的神仙公子，他本还信誓旦旦保证了，如今怕是不能如愿了。算起来，重则是欺君之罪，轻则是懈怠军务。

主将鼻孔里冒着粗气，“罢了。我去与陛下说明情况，你们下去吧。”

也不能怪人家来无影，去无踪。确是他私念重了，那位神仙公子确实说过不想现于朝野。

如今怎么交代是好？拿不定主意，他便要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是能帮他的。

“来人，备马。”主将出了军营，策马扬鞭，马蹄溅起粗粝的风尘，仿若刚逝的硝烟。

*

郊区外一处宅院，此处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

即使已然入了这肃杀之秋，此处却也不像城内那般枯败得如此明显。

青草上铺着石板，直通到大门处。

将军下马，将缰绳扣在树干上。

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但在叩门时多了几分小心，似是唯恐打扰了里面的人，声音却是洪亮：“先生在吗？”

起初无人回应，仿佛此处只是一人间仙境，与他处格格不入，幸而隐匿于俗世。

不多时，小童开门，彬彬有礼道：“在，请随我来。”

进了里，越发别有洞天。他一路征战，走南闯北，也曾走过不少地方。作为朝中武将，也去过一些同僚府中，可未曾有一处有这般让他有如此感受。

空空之境，又生生不灭。仿若古老传说中的奔月盗火，自成一境。

小童将他带到一间屋前，“先生便在里面。”

将军站在门外开口，“先生……我来请教。”

里面悠悠传出一道声音，像极了音惑：“人不可有意，有意即差。”

他还未曾言明是何事，他便说出他所想心事。将军心中一凛，“望先生赐教。”

“朴拙勤慎，埋首任事，不走捷径，不求虚名。”

将军沉吟片刻，恭敬鞠躬：“某，谢过先生。”

随后将军便昂首阔步出了院门，一直在院外候着的小童便送着他出门去了。

*

里面的门忽然开了，一直修长的手搭在门框边上。

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容颜，有着孤傲，也有着禅意。他看着从树上随风坠落的梧桐叶，显得那样高深莫测。

那是，纪问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