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记忆中的春雨,应该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缠绵与朦胧,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密集犀利。真是太冷了,裹紧了衣服却还是冷的发颤。
梅若尘听着清欢极力咬紧牙关的声音,再看到木槿焦急张望的样子,不禁出声道: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洛姑娘木槿姑娘这里稍等,我去叫人来迎你们。”
“不要,梅先生是…外面雨急…风大,不如我们…暂避一会,说不定她们就来了。”
清欢说的又急又快,就怕梅先生不顾一切的出去淋雨。梅先生身影虽修长却略显单薄,像电视里的文弱书生,身体素质说不定还不如自己。出去一淋雨八九不离十得生病。
无奈自己深吸一口气极力忍住打颤,一出口还是结巴了。
“梅先生陪着姑娘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人。”
木槿一直心神不宁,太安静了,像是三人被遗忘了一样。不觉就想的入神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姑娘的不对劲。心里直怪自己大意,一阵自责后怕。试想自己如果伺候的是无忧阁的主子,自己肯定打起千百倍的小心,哪能出这样的叉子,如此不经心。好在姑娘好脾气,不觉得如何,但是过了今日一定去跟先生领罚,虽然先生没有确认姑娘的身份,毕竟还是先生的客人。
“木槿姐姐……”清欢要阻止木槿出去,还是晚了一步。木槿本就站在亭子边上,而且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走了。
清欢下意识的上前两部伸手去拉人。人没拉住,用劲过猛,没站稳,趔趔趄趄的往柱子上摔去。
“洛姑娘,小心!”
梅若尘看到要摔倒的清欢,赶忙上前一步,接住了要倒去的人儿。
真是一个善良的傻姑娘,看着木槿急急而去,梅若尘已有所觉,伺候洛姑娘是木槿的本分,却将人忽视到底,看起来更像是监视。
从洛姑娘的反应来看,该是没有觉察出来,真是聪明却又单纯,在她的世界里应该都是美好,还不知什么叫看菜下碟吧。
因为这一连串动作,身上披的衣服滑落了一半,袖子也湿了半截。
清欢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看着眼前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双手在仔细的系着衣带。两人离的极近,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前进一步就能扑到这个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清欢看着自己向前迈出的脚,一阵懊恼,仿佛针扎一样赶忙往后退去。觉察到自己动作的不妥,又生生忍住了。
梅若尘看着空空的双手,尴尬的背到了背后。往另一边信步走去,长身玉理,衣袂翻飞,和着雨雾蒙蒙,似要乘风而去。
“小叶子,出什么事了?”
木槿刚出了碧荷园的院门,越往前走越嘈杂,还隐约能看到前边甬道里急忙穿梭的身影。
虽然先生宽和仁慈,确实对别院的规矩要求极严的,怎会出现如此乱象。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跑过来,待看清楚了,赶紧喊住问清楚。
“是木槿姐姐么?”
“是我小叶子,这是怎么了?”
“木槿姐姐,玉簪姐姐让我来寻你,娘她们都忙着。”小叶子一边急促的呼吸,一边快速的和木槿说着情况。
“木槿姐姐快走吧,先生出事了!”
木槿着急欲问,猛的听到重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生啊,那可是别院里大家的神祗,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给大家提供了这个安乐富足的世外之地。怎么会出事呢。
“木槿姐姐,快点走啊!”
小叶子拉着木槿,向前院跑去,木槿踉踉跄跄的跟着,后来也跟着跑了起来。
无为居里一阵慌乱,远远的听着陈嬷嬷沉稳的声音。
“玉簪,香找到了么?”
“芍药,箱茏里的衣服拿来了么?”
“刘妈妈,快把那个玉佩拿来!”
木槿茫然的听着,急步走了进来,不等细问,内室又是一阵慌乱。
“阿欢,阿欢,你在哪儿?快回来吧!”
“先生,先生!”
木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先生,双眼紧闭,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泛青,嘴唇苍白。一副病态,但此时却反常的有些癫狂,两手在空中胡乱摆动,挣扎着起身,嘴里声声叫着“阿欢”,让人听之落泪。周围的大夫加雷一风一还有陈嬷嬷见此连忙过去按着让人躺好。
“玉簪,快焚香,拿近一点!”
“芍药,衣服给我,对就是那件件月白绣海棠花的银丝小袄。”
“玉佩给我!”
木槿看着陈嬷嬷在风一和雷一的帮助下把那件衣服塞到先生怀里,玉佩挂到脖子里心口的位置。这时候先生终于不再挣扎,只是抱着衣服喃喃自语。
“阿欢,对不起,阿欢,原谅好么,阿欢,阿欢……”
“钟大夫,先生如何?”
“脉象错乱如麻却又不像生病,实是无从着手。”
“陈嬷嬷,怎么办?”
“当年我还小,听我师傅讲过一次,只是大概知道是这样,就好了,怎么就还没好呢?”
陈嬷嬷心急如焚,恨不能当年多问一点细节。
“嬷嬷,要不要请洛姑娘来试试?”
木槿想起在碧荷园的洛清欢,想起先生昨晚对姑娘突然的关心,或许可以一试。
陈嬷嬷略一思量说:木槿去请。
“不会出事了吧?木槿怎么去了那么久?”
清欢轻声呢喃着。
“洛姑娘,怕是有事绊住了,我去去就回,你一个人没事吧?”
这时候梅若尘也觉出异常来了,木槿去的时间也过于久了。碧荷园本就离无忧阁不是太远,算算时间,定然早已返回。
“梅先生,我害怕,我和你一起走吧。”
碧荷园虽然在别院里,但是独立的院落,久不住人,此时又阴雨沉闷。在清欢心里跟个野屋破院没啥区别。
想到一个人就在这里,没个人影,心里怕极了。这会儿可怜巴巴的抓着梅先生的衣袖,生怕一个人落在这里。矜持啥的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梅若尘看着紧紧被抓住的衣袖,一阵无奈,只能妥协。想了一下,拿起清欢刚刚跪坐用的垫子,手绕过清欢给她遮在头上,清欢整个人就被他拥在了怀里。
琴暂留在亭中,两人以这样亲密的姿态走入雨中。一路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