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槐与泓森槐混交林是A大的行道树,A大偏理工科,园林专业的学生亲自设计树种种植范围。槐树是古代迁民怀祖的寄托,象征吉祥。五月底是国槐花盛开的时间,重叠悬垂,洁白的如同新娘缀满繁星纹路的头纱。A大洋溢着一阵又一阵淡淡的清香,素雅宁静。
北京的天算蓝,以陈甘聃的解释是终于能看到十米以外的航天航空学院了,看那位修炼航天事业修到秃头的同学的面孔是如此地清晰,看来今天天气真的不错。秦思伯则会打陈甘聃一拳,说你闭嘴,那个秃头的同学是主任。
又到了一年毕业季,学生会大动员,陈甘聃作为体育部部长,虽然在毕业典礼的用处不大,但是经常被使唤去跑腿。除了上课外就是备战考研,在自习室里坐一晚上。
跑腿的唯一好处是,可以见一下于完薇。
陈甘聃说不清自己对于完薇的看法,可能纯粹是颜值控,对方长得好看,无意间多瞟几眼。偏偏又在多数人头攒动的地方,他都会把路人给自动虚化,留下于完薇的倩影、笑颜。自从商场的事件过后,二人相遇都会打招呼。陈甘聃同时也认识了什么是——
——翟尧。
翟尧,这个在大三带室友炒股让本金翻了三倍的人,赚了比同级多几个零的外快,别人说他是未来金融界的巨鳄。事情闹得很大,全级沸腾,人众皆知,翟尧被辅导老师严肃提醒,说投资要谨慎,不能因一时丰收而盲目投机。
下一年,又翻了一倍。
翟尧根本没听进去。
这种我行我素,商业头脑发达的翟尧成为了校友们的崇拜对象。
当然,以上都是文字说明,说再多废话都不如眼见为实。相比起传言,翟尧显得没那么鲜亮。陈甘聃初次见他时,他在俯身查看于完薇改编的乐谱,尔后盈盈一笑,满意地揉揉于完薇的脑袋。这对夫妇偶尔偶尔同框出镜,出行低调,大部分时间是分开的,各忙各的事,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
初次打照面的时候,翟尧也发现了陈甘聃,因为相聚不远。没有疏离,没有防备。他的眼神很好安抚了一直暴躁的魁梧猛男陈甘聃。陈甘聃实话实说,他对于完薇的第一印象是不太好的,因为于完薇很臭屁。可是对翟尧,他发现他讨厌不起来。更没有什么所谓的醋意。
相比起其他同龄男生,翟尧显得更为大度,理性,成熟。散发的人格魅力不言而喻,陈甘聃对他情感更多是尊敬。
如果自己真的喜欢于完薇,要让自己把这样的女孩让给翟尧,也心服口服。
“全校都认识翟尧嘛,所以即使翟尧大四毕业了,学校也还是希望他能给毕业生一些人生规划和就业方向。”街舞队队长商铭把装舞衣的快递箱搬给陈甘聃,“按常理讲,A大毕业典礼是由大三的学生会会长做学校年度总结,可是翟尧在啊,要他来做总结我也去听。”
“怪不得。”陈甘聃若有所思。
“怎么?你对男的感兴趣?”商铭自己也抱了一箱快递,伴着嬉笑,用脚虚掩上门走出保安室。
“我是看大三的会长最近闲得慌,老是发朋友圈,而且今年的毕业典礼发言人改成了翟尧,所以好奇。”陈甘聃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
商铭一脸“你有鬼”的表情偷偷观察陈甘聃,结果被发现了,被陈甘聃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于是只能吹口哨打趣,步子迈得大大地试图跟上陈甘聃。陈甘聃老样子,帮你还是帮你,但腿短这个我不会让你。
A大礼堂后台,熙熙攘攘,化妆师紧锣密鼓地为彩排演员画上浓妆。商铭和陈甘聃小心翼翼穿梭过匆匆的人群,来到了街舞社社员集合的地方。街舞社的美女们有胸有臀,有颜有貌,各个身材火辣,马甲线一抓一大把。街舞社不愧是每个大学的大宝贝。
舞衣发货时间足足推迟了一个月,好在街舞社是压轴,还有充裕时间换衣。除了校长及各领导主任没参与外,其他人基本都来彩排了。扩音器突然间传来了声音——一副低沉磁性、具有魅力的烟嗓,似悄无声息被敲响的古钟般余味犹然,比酒吧里的唱英文慢歌的驻唱歌手还要更沉稳有气,咬字清晰。
第一反应是,这人肯定是传媒生吧!
若想用两个字来形容此声音,就是:性感。
陈甘聃从未听过凭声音就可以引人注目的人,靠在墙上玩手机的他都忍不住到观众席围观。他才发现大多数人都已落席安座。在偌大的舞台中央,两排射灯打斜投下。那如同深藏多年的红葡萄酒一样醇香馥郁的嗓音,来自翟尧。
翟尧,眉清目秀,精瘦的身板支起挺拔的腰杆。很多人说,翟尧像年轻时代出国留学的胡适,文雅有涵养。懂行的人从他平常走路的姿势,和时不时模拟出来投篮的动作之熟练,又可以读出来他是个经常打球的人。
他的手腕处还有勒布朗·詹姆斯的黄紫色硅胶手环,他正装都没来得及换,好像打完球顺路过来一样,对彩排完全不重视。可是他全程背稿,自信而富有张力,感染力强。换不换上正装对演讲效果一点影响都没有,陈甘聃在结尾都和其他听众一样为他起身喝彩,为这个天生领袖家鼓掌。
演讲完毕,节目按计划进行,翟尧到后台放储物柜的地方跟他的朋友聊天。陈甘聃经过翟尧时有意无意地观察于完薇是否在他身边陪同,可惜没有。储物柜旁只站着一群大四的人。他和于完薇都是大三,理应不该出现在大四的毕业典礼上。关系复杂,他是学生会体育部部长,于完薇又是学生会前前会长的女朋友。好扯不扯扯到了一起。
命中注定。
果然,一出礼堂门,就遇到了学生会前会长的女朋友于完薇。
于完薇显然才下课出来:“热心市民陈先生,怎么总是为人民服务?又来看彩排?”
“像周总理学习不行吗,政治没有学好?”陈甘聃见到于完薇心情变好了许多。
“马哲搞死我了。我以为我高中选理完后就可以躲过一劫。”听到打趣的话,于完薇一下子怂了,“放我进去吧,我要去看翟尧。”
礼堂还在彩排,轮到诗朗诵节目——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可陈甘聃是座大山佁然不动巍然不倒挡在门口,根本过不去。
于完薇见陈甘聃不为所动,心一横,便朝陈甘聃的球鞋定睛,瞳孔聚焦,用上吃奶的劲狠狠跺了下去!结果却不符合她的期望值,对方居然毫无反应,反而不咸不淡地说:“别踩了,黑鞋,脏不了。”陈甘聃的身影将她笼罩,致命,却有莫名的安全感。
“你走不走?”她用手刀架在陈甘聃的脖颈上威胁。
“不走。你又打不赢我。”对方双手抱臂,轻松换了个姿势。
“你有病,你简直就是缠人的哈士奇!”
“别这样,对狗不好。”
陈甘聃毫无意见地被于完薇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倚在门口,笑得轻描淡写。
“你放我进去,我就帮你的论文出谋划策,我大一入学的专业就是学核工程,后来才转到现在的。”于完薇双手合十作出恳请的姿态,显得十分有诚意,“我赶时间。”
陈甘聃让给于完薇一个道:“懂事。进来吧。”
“多谢!”她在走的时候被陈甘聃顺势摸了摸脑袋,回头时陈甘聃已背过身离去了,他依旧一副性冷淡的样子,性格让人摸不着头脑,时而主动,时而冷淡,仿佛对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所作所为都只是一时兴起。
就感觉他的座右铭是“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今朝拥有”,随意,淡泊。于完薇甚至觉得她跟陈甘聃关系闹掰了,陈甘聃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他好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无所谓”,这三个字能很好地概括他的所有出事作风。
她还发现陈甘聃真心喜欢T恤,黑T灰T……数不清的T恤能显身材,又穿着舒适。深色调的T恤很合陈甘聃的胃口。
于完薇对这谜一般猜不透的男子心情复杂,又觉好笑喜感。见彩排未结束,冲进后台找翟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