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的传说中,乔家和徐家是帝国旺盛了数百年的名门,一代代出将入相、行者辈出,可以说这两家见证了泽洛从诞生到如今的辉煌鼎盛。不论帝国政坛、军界,还是行者界,都占有不可或缺的一席之地,与秦家、范家、高家并称五大家族。
朔风君侯拥兵起事的那时开始,五大家族中乔徐两家一马当先、冲锋陷阵,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望风披靡,建国后锋芒极盛时的势力甚至盖过了其余三家的总和,在皇帝政治平衡的思想下才略有缩小。袭破戍卫部队、攻破皇城、清扫帝京,场场昔日的战事早已被帝国坊间传为美谈。
行者界更有传闻时任乔徐两家家主单人独骑,凭二人之力联手抗衡前朝皇家近卫精英,连番激战,呕心沥血,在敌人获知能力底细进行针对性破解如此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依靠强横的个人实力将其一举覆灭。要知道在当时的行者界,这两人不过是被称作徒居中流的平庸之辈罢了,而前朝近卫中,光是排进大陆前十的行者精英就有三人之多,作为总教官的队长更是多年稳居大陆前三甲。“帝京血夜”一战,二人从此并列榜首。据当年自称亲历过战事,不过只是在皇宫戍卫站岗的一名老兵言及,其时整个宫城半数楼宇四分五裂,中心的祈天大殿更是灰飞烟灭不见一丝踪迹。而如今的帝京皇城规模并不足当年的一半,一方面因为毁去的那些遗址被破坏的实在无法修复,另一方面朔风大帝念及大战之后生灵涂炭、国力折损,未大兴土木,才只保留了小半,一直沿用至今。
虽然辉煌如斯,但是两个家族也为家族的兴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大战初期族内男丁损失都在五成以上,到建国之后权势熏天的数十年间,也未恢复到原来的人丁规模。
在上任皇帝的城府深沉和政治铁腕之下,五大家族又遭受了近年来最严酷的一轮清洗,部分军机要职早已拱手让人,只是百足之虫树大根深,盘踞百年的庞大官僚机构内依然藕断丝连、耳目众多,然而比起当初固若金汤的一言之堂已是细如丝、薄如纸了。
现在的乔徐两家家主正值壮年,雄心勃勃,两位前代家主索性便退居幕后过起了悠然南山的闲散生活,表面上不再去参与帝国事务,也不再管理家族内务,免得闲杂人等整天唠叨着懒政怠政、尸位素餐、野心不死。
耳根清净的同时,帝国最精锐情报部门的大半依然掌握在乔老爷子手中,野战部队的人事网络则掌握在徐老爷子手中。这就是与上任皇帝之间行棋落子的“舍得”之道,有舍才有得,掌舵家族数十年劈波斩浪积累下的阅历经验,纵横政界翻云覆雨留下的人脉,浸淫行者界铁血厮杀出的震天名号,不过都是为了家族这条巨舰平稳前行的保驾护航,留下最需要的,放弃次要的,保全核心的要务才是家族兴盛千年的根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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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看似平凡,普通的像极了寻常农家的胡同,却拥有着极为森严的防御体系,既有负责外围治安的帝国军特派的一个加强团,负责中层防务皇家侍卫的一个特种中队,也有内部防卫的家族私兵内卫,再进一步的贴身防卫恐怕就只有老爷子自己知道了。
也就是乔小桥和徐小胖的特殊身份才能够如此畅通无阻,毕竟“桥儿”的称呼是乔老爷子心心念念,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这么宝贝的孙女来看爷爷,谁会拦住检查一番,谁又能经得起老爷子的雷霆一怒?!
徐家则是乔家以血还血、以命换命交来的有着百年情谊的世交,世代中更不乏通婚联姻的情况,而目前作为徐家独子的徐小胖,身份不言而喻,想在军界混出名堂的人们,谁不想提前巴结着点这位未来徐家的潜在掌舵人啊!
至于后面跟着的那个同龄人,看着仅属于端正的相貌并不认识,但既然能够跟两位金枝玉叶坐着普通的机械驱动车混在一起,必定不是身份普通的人,说不定背后有着某个大佬的背景,毕竟一起吃肉喝酒的只是表面兄弟,一起偷鸡摸狗的才是良师益友,所以陈劫也未受到任何阻拦就进入了堪称帝国情报中心的小院。
看着老人和无名少年之间的言谈举动,一些内卫之中的八卦就“无意”地悄悄传进了帝京内部的各条情报线,不过片刻,这个神秘的无名少年就已经被神话的一塌糊涂了,什么他坐着而桥美女和徐胖子站着、什么与乔老爷子平起平坐、什么轻轻一个眼神就让徐胖子噤若寒蝉、什么与乔老爷子拉手话家常……一时间风头无出其右。
至于这种消息地放飞,是“无意”还是“有心”,还是“天意”,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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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儿,你和胖小子两个也坐下吧。”
“得令,爷爷!”乔小桥答应一声,和徐小胖从厢房拿出三个马扎,又招了招手将陈劫也拉了过来,坐在了乔老爷子对面。一老三小相对而坐,像极了农家老汉在给儿孙讲故事的和谐场景。
“这次去北边,收获好像并不大啊。”老人家笑眯眯地说道。
乔小桥神态略有拘谨的道:“先前的布置大多都没有用上,主要是因为没有想到罗德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藏了个大大的杀招,否则也不至于功败垂成。就是吴叔儿也差点交代了。”
“吴霂啊,这些年在北境待的过于安逸,难免有些托大了,心境上还是有所欠缺。高家的那个长子长孙这次表现怎么样?”乔老慢悠悠的说道。
“帮了吴叔一个大忙”,徐小胖说话间余光扫了陈劫一眼,继续说道:“其余的还算中规中矩。”
“不止咱们,这次罗宁也没捞着什么便宜。三个干部一个重伤昏迷,其余两个没什么问题。”乔小桥补充道。
“罗宁这位老朋友一贯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三个人只是表面上逐兔的猎犬,而天上的猎鹰并没有露面。你们运气不错。”老人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望着陈劫道:“这位陈姓小友,听说你和小吴的关系不错啊。”
陈劫见问道自己,朗声说道:“在部队的时候,老吴一直非常照顾我,他又欠我不少钱,所以我俩的关系确实着实不错。”
乔老爷子眯着眼,又问道:“哟,他还欠你钱呢,人品真是不太好啊。只是看着你年岁不大,参军这么早啊?”
陈劫也毫无避讳地说道:“我是个孤儿,老吴从小就收留了我,抚养我长大,所以我从记事起就在寒山营里摸爬滚打了,说起来我也算个老兵了。”
老人道:“听桥儿说,你想参加行者协会今年的春试?”
陈劫眼神坚定道:“我想变得强一些,更强一些。”
“为什么一定要变强呢?”老人的笑意若有若无。
陈劫低下头想了想,抬起头想说时又停了一下,半晌才道:“我这个人有些自私,心里对于国家大义并不懂什么,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开始我只是想着变强了可以多赚些钱,可以过上好日子,后来又贪心地想去找找我的父母……”说话间,语调略微有些变低,不过片刻,语调重新恢复了正常道:“前些天看着老吴帮我挡下追杀者的时候,我就又暗暗地多了一些奢求,他现在这么强一定会有很多敢怒不敢言的仇人,可是等到他老了没有现在这么强的时候,那些仇人一定会来杀他报仇。我就想啊,如果我变强了,待到那时,我就可以去替他挡下那些危险,就像他当年为我做的一样。”说话间,嘴角竟是有了些得意的微笑。
小桥和小胖两人听着陈劫后半段啰嗦绕嘴、语法不甚通顺的话语,一时间竟是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个同龄人和吴叔之间的羁绊竟是如此深厚。
乔老爷子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态,道:“好孩子啊好孩子。冲着你和小吴这么深的感情,我也破例帮帮你吧。帝京大学里还有一个我的小院,很多年我都没有去过了。春试前的日子里就暂且当做你的落脚之地吧,也方便这俩孩子辅导辅导你。你可愿意?”
陈劫没有想到老吴的面子在帝京里还有这么大,也没有想到这个和蔼的老爷爷如此的慷慨,用力点点头,站起身深施一礼道:“谢谢您!”
乔老爷子说道:“今天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俩抓紧时间,带着他一起去那个小院,帮忙收拾一下,顺便给我的‘老朋友们’带个好。”
乔小桥美眸轻转,即刻间心领神会,清脆地答道:“爷爷,您放心吧。”说罢将三个马扎放回原位后,拉着徐小胖和陈劫离开了院子。
老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台阶之上,待三人离开,身后墙角的阴影处走出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一道刀疤斜斜挂在眉间,微一点头行了一礼,道:“北境罗德的‘密藏’确如两位桥总报告的情况一致,消失无踪。初步判断是由于能量使用过度,已经原地崩碎与罗德一起灰飞烟灭了。”
乔老爷子只是“嗯”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你看这个孩子怎么样?”
刀疤脸沉声道:“吴队长选中的人必定不凡。”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学会拍马屁了!”
刀疤脸急忙躬身道:“卑职不敢。依卑职的眼光,这孩子似乎只是‘精神胚胎’刚刚觉醒,着实看不出这孩子的深浅。所以才说了刚才的那句话。”
“你不仅是眼光不好……”半句没有说完,乔老爷子停了下,继续道:“这样吧,你先暂时不用出去跑了,去那个院子,在桥儿和胖子不在的时候,护着那个孩子。”
刀疤脸抱拳道:“遵命!”说罢,悄然间已经遁入黑暗消失不见。
老人收起笑容,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倒背双手,仰望天空,良久,道:
“因果循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