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森林的深处依旧宁静安详,越来越茂密的枝叶丫杈,将本就不多的阳光渐渐地隔离在外,虽是下午时光,却已是一片幽暗。地面上没有落叶,自然也没有堆积的腐叶,偶尔会有参天古树盘踞,如虬龙乱舞鼓出地面的树根,已是坚硬如铁。湿气并不算重,涌进鼻腔时带着一丝林间的叶香,清新、舒适、沁人心脾。
一路上三人并没有再遇上伏击的敌人,另外几个小队的影子也不曾见到一个。欧阳秦穆也曾唤出银鹰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番,但鹰眼虽强,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行者能力不能持续太久,因为这一路走下去还不知至何时,消耗大量的精神来做几乎没有什么回报的事情,是极不划算的。征途漫漫,遥遥无期。
“有些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至于回不回答,你随意。”陈劫拨开眼前的枝叶说道。
“嗯”高沁点点头,她并不意外这小子会问出这样的话,当然也心领神会地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欧阳秦穆若无其事的走在最前方,个子不大,脑子却极其灵光。
“你刚刚变成的那个样子,是你的能力吧?”陈劫谨慎的问道。他了解行者之间默认的规则,对于能力的细节不能询问,所以只能就着看到的一些聊聊。
“是啊。怎么了,想知道什么?”高沁的语气平淡舒缓。
“为什么头发会是银色,而不是现在的这种栗色?”
“你这问题真的够无聊的。居然关心这个。”高沁抿嘴笑了笑。
陈劫十指交叉兜在后脑勺上,说道:“问别的你也不会告诉我啊。”
“你觉得呢?”
“我真的不知道。毕竟到现在为止,我只和四个女人说过话。你是第四个。”陈劫叹了口气。
“不像!”
“不像什么?”
“你这么聪明,自己想。”高沁哼了一声。
“又想什么?”
“你想什么…我哪里控制得了。”
“哦……其实我就是想说,现在的栗色挺好看的。”
“嗯?”高沁的双眸闪过一丝火花。
陈劫望着前方,神情平静地说道:“银色吧……显老!”
“…………,我现在十分肯定,在数字上你没有撒谎。”高沁哭笑不得。
“因为没有必要。如果我现在还在北境,恐怕一辈子都不会遇见女人。”
“军人?”
“边军,北境寒山镇。这么小的地方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寒山镇三个字刚一出口,高沁和欧阳秦穆的心中都是一颤,这个地方在行者界可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某些人口中是碰也碰不得的禁忌,某些人眼中是无法复制的惊天动地,某些人心里是永远抹不去的伤疤,某些人的脑海中那里曾经存在着诸多……“传奇”!
欧阳秦穆回过头,装作无意的问道:“你在寒山营里当了多少年兵了?”
陈劫一边屈指一边嘴里念叨着:“从老吴捡到我那年……大概十多年了吧。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
老吴?高沁的心里又是一阵紧缩,稳了下心神,似有疑问地问道:“老吴是谁啊?”
陈劫嘴角微微翘起道:“我的连长,叫吴霂。据他说,是他把我捡回的军营。”说话间,陈劫的脸上不自觉地洋溢出淡淡的笑意。
寒山营!吴霂!这两个坐标合在一处便不会错了。和吴队长在一起混了十多年的人,这小子的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当年的事,吴霂告诉他了么?上个月,寒山前线的那场激战,到底有没有他……高沁心里快速的运转着,脸上却依旧是片闲散的淡然。
“看来这个老吴对你很重要啊!”欧阳秦穆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高沁。
高沁微一颔首,示意已经明白。
“也没什么重要的,要不是他还欠我很多钱,恐怕早就忘了他了。”陈劫意识到似乎说了太多自己的私事,而且又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便应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听到陈劫的话,敏感的高沁忽然意识到,她和欧阳秦穆的话里似乎过于关注“老吴”这个词了,却没有料到此时的陈劫其实只是另一种心境罢了。
平复了下略有加速的心跳,少女心思忽起,道:“你觉得什么颜色的头发好看呢?”
陈劫一愣,没有想到竟又转回了起初的话题,看着高沁一头飘逸亮丽的栗色秀发,又回忆起那日的瀑布少女……半晌道:“都……挺好的!”
“都?”高沁望着这个少年迷茫的眼神,长长叹了口气,他到底是呆?是傻?还是深沉的心机呢?
正说话的时候,前方的林中强光闪烁,隐隐伴有雷鸣炸响,更有风刃特有的破空之声不断传出。三人一惊,停下了谈话。
“去还是绕开?”高沁向二人征求意见道。
“如果是一起的考生,咱们会被当做坐收渔利的渔翁。如果不是的话,想必更不会是什么好事。”欧阳秦穆说道。
陈劫想了想道:“稳妥之下确实不宜靠近。只是我觉得,既然狭路相逢,或许并不如你预想的那么坏。谨慎一些固然好,可是总是预设一些困难,难免将自己看的低了些。况且再找条安全的路绕过去,在这阴森的密林中又不知道会浪费多少时间。”
高沁略一沉思,道:“直接过去吧,随机应变。”刻进骨头里的自信与骄傲。
三人达成一致,沿着路继续前行。
到达战场时,已是一片狼藉。周围树木断折,或如刀削斧砍,或者枯焦如碳,散落的冰块和粉碎的岩石也昭示着冰墙、土盾的破碎,除去两队人的行者能力,恐怕能用的咒术已经都用上了。
两方人马见到第三队人的到来,都停下手转换队形,保持着必要的警惕。
“是瑞泽和乌纳尔那队……”陈劫低低说道,又望了一眼另一边,继续说道:“那边的没有见过,似乎不像是这次的考生。眼生的很。而且,人数……”
循着陈劫的话,高沁见到另一队不仅眼生,而且足足有五人,同样阴沉的面孔,同样阴狠的眼神。
萧易见是同为考生的另一个小队,兴奋地就要伸手招呼,却被瑞泽一把按住,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是一伙的?”
萧易一愣,道:“都是考生,还需要怀疑么?”
瑞泽冷笑一声道:“那你告诉我,对面的五个人是什么来头?而他们这一队三人,为什么恰恰到来的这么巧?”
萧易犹豫着把已经举起的手,缩了回去。
“五个人?”高沁也是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眼陈劫,又看了看欧阳秦穆。
欧阳秦穆直直地望着瑞泽·风行那个方向,目不转睛地低声说道:“看来我没有低估瑞泽那小子。”
“怎么了?”陈劫问道。
“他队里另外那个考生想要和咱们打招呼,被他抬手按下去了。至于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鸟话,脚指头想的出来。”欧阳秦穆哼了一声。
“你和他很熟?”
”我们认识他,他未必瞧得上我们。”高沁也是一般的冷淡语气,继续说道:“眼高手低,小里小气的一个官三代罢了。”
高沁回到正题:“这边的五个恶人啊,恐怕得好好问问夏焱了……”
欧阳秦穆打了个哈哈道:“你也得有命出去啊……”
五个全副武装的人,明显的行者身份,分散的战斗队形。
“老大,又来了一队。”一个捧哏地说道。
“不用担心。他们拧不到一起去!”
又一个捧哏地问道:“大哥,为什么?”
“两队人,六个心眼儿,各怀鬼胎。”
自从陈劫小队出现,战场上便静静的没有了一丝声音,空气越发凝重,似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三个小队,十一个人……
谁是鹬蚌,谁是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