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阳看着阿宁那明媚到有些晃眼的笑容,一愣。执起手朝着阿宁的方向一俯身:“见过安宁公主……”
这一低头,头上束起的发却一丝未乱。
阿宁淡淡一笑,因为病着的缘故,这一笑总会显得有些虚弱,苍白。
“师兄不必见外!”她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穆阳看向座椅,却径直坐到阿宁的床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自然的搭在阿宁的脉上。
然后便是稀松平常的问候聊天:“回宫这么久,可还习惯?”
阿宁一愣,像是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但却强打起笑意,冲散脸上的失落,她回答:“好不好呢?我都忘了呢!”
穆阳似乎没料到阿宁会这么回答,望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语。
阿宁朝着穆阳微微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说了!我们师兄妹难得一见!”
穆阳拿开手,阿宁便立即埋下头整理着衣袖。
他沉沉应了一声,算是认同了阿宁的提议,然后坐到阿宁方才指的椅子上后才说出自己诊脉的结果:“恢复得还不错,再修养小半个月便可痊愈!”
阿宁依旧低着头,望着自己搭在锦被上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师兄的医术都快赶上御医了!给我诊脉的李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穆阳看着阿宁这样子,突然想到以前的一些事,不由得出口感叹:“这一病啊!我倒是觉得你脾气收敛了不少,现在都会好好说话了!”
阿宁愕然抬起头,恰好对上男子的眼睛:“哦!可能身子没好全,没力气发脾气!”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竟然生出一种难得的默契来。
其实是她明白一个道理,没人惯着,发脾气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然后添些笑料罢了!
是时,小蓉轻轻扣了扣门,阿宁答了一声后她端着盘子将刚刚沏好的茶放下,抱着盘子默默退了下去,顺便将房门带上。
小蓉退下之后,穆阳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嗯?”阿宁抬起眼,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从何而来。
穆阳看向小蓉出去的方向,会心一笑:“师妹使唤人的本领见长啊!”
阿宁耸耸肩,双手一摊:“师兄说笑了,不过是醒来之后好好跟她们说了一下我这里的规矩……”阿宁那清澈的眼里带着一丝一闪而过的狡黠:“由此可见沟通的必要……”
阿宁避重就轻,丝毫不提及自己是如何威逼小蓉的,其实也正是那次之后,小蓉便没敢在阿宁面前造次。
阿宁望着穆阳,指了指方才送上来的茶水:“宫中新进的洞庭碧螺春,师兄试试看!”
穆阳拉过茶水,将杯盖支起来,腾起的热气清晰可见。
穆阳微微看了看阿宁,对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面有探寻,不过一眼,阿宁即刻便看出了端倪,开口解释:“宫里的人都说茶是个好东西,原先我也品不出来,于是偷偷找了好几本研究茶艺的古籍!竟也还有用!”
阿宁说得十分平淡,好像去看那些她从来不碰的古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穆阳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屋中临窗的案桌上,书架上都堆着书。
禁不住开口感叹:“你如今思想觉悟竟然如此高了?想以前,拿刀架你脖子上要你读书你都不干!”
阿宁白了穆阳一眼:“师兄方才都说了,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我们这都分别多久了!师兄还老是笑话我!”阿宁语气里是醒来之后未有过的生机与调皮。
但这种感觉也不过片刻罢了,阿宁慢慢低下头,语气有些低沉,她有些要强的补上一句看似轻飘飘却分量极重的话:“别人会的,我也必须会!”
穆阳一直知道赵安宁性格自小倔强,她情愿对着不喜欢的书拼命学,想必是在这上面被人狠狠奚落过!
想到这些,穆阳心里不免有点心酸,单数开口却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这些东西你能自己想明白最好!”
阿宁没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原以为穆阳会开口的,但如今二人的反应竟然出奇地一致。
沉默了一会儿,阿宁才开口:“师兄,我最近总是困得紧,你懂医术,给我开些提神的药可好?整日昏昏沉沉的感觉一点也不畅快!”
穆阳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像是思索了一小会儿,他松口:“罢了,我给你开。”
但一小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你刚醒,最近应该都在喝药吧!”
阿宁懵懂的点点头。随即暗暗瞥了瞥那碗被她晾凉了的药,有些心虚。
果然,她的动作还是被穆阳抓住,穆阳顺着阿宁的目光望去,阿宁赶紧解释:“这药我闻着有糊味,让下人重新煎了一碗,已经喝过了,我没有想着躲着不喝药!”
穆阳本意并非要监督她喝药,自然是被她逗笑了,反问了一句:“是吗?”人却朝那碗走去。
“是!”阿宁异常坚定的开口,但却底气不足。
只见穆阳端起桌上那碗药,嗅了嗅,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碗,眼底有些微寒,转过来却甚是赞同的点头:“确实是糊了!”
阿宁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赶紧接话:“对呀!对呀!”
穆阳望着阿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要的药过几日我差人送过来!”
“谢谢师兄……”阿宁抬起眼笑得很是开心,眼睛里不含一丝杂质。
穆阳没好气地瞪了阿宁一眼:“以前你偷偷顺走了我花好几年才培育出来白玉蝴蝶兰也没见你这么客气!”
阿宁咳了咳,尴尬地移开眼去。
穆阳目光在药碗上游移了一下,慢慢把手边茶盖盖上,收起眼底惯有的笑意:“你怨你父皇吗?”
阿宁笑得很是勉强,没有搭话,穆阳只当她是默认了,接着宽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很多事我们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阿宁一愣,她知道穆阳说的是什么,其实她也没打算就这件事和赵帝闹的。
阿宁噙起一个淡淡的笑,语气里都是释然:“师兄说的是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她说得很是轻快,目光却直接穿过男子,落到了别处。
男子没再继续,只是没头没尾的附和一句:“忘了也好!”
“对!忘了……也好……”阿宁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眼底分明是红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