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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轻轻一笑,像是自嘲:“虽是自作聪明,倒也是真聪明!”

她顿了顿:“既然这么聪明,替我拟两封书信!”

次日,清晨有人敲门:“客官,楼下有位贾公子自称是您的朋友,想要见您!”

阿宁嘴角微微一动:“请上来!”

“贾铭?”阿宁眯着眼:“是该好好用用这颗子了!”

“阿宁姑娘,好久不见!”贾铭才推门而入,便熟络的和阿宁打起了招呼。

阿宁微微一笑:“是好久不见了!”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不知近来贾府情况可好?”

“托姑娘的福,一切蒸蒸日上!”贾铭的语气里带着抹灭不了的意气风发。

“如此甚好”阿宁语气里似乎也为他高兴:“不知贾公子到访有何贵干?”

“不久前接到阿宁姑娘的来信,恰逢茶叶采办又要经过洞庭,便来拜访!”阿宁自然知道贾铭已经去岳州萧宅拜见过,但还是问了一句:“贾公子自是不知我在洞庭的,怕是家兄告知的罢!”

“不错!我的确到过萧宅!”贾铭不否认,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他巴不得阿宁知道:“这一拜访才知道你们萧宅只花了不到三个月,便占了岳州近一半的商号!当时还奇怪阿宁姑娘一介女流,竟然有如此眼光,原来是有这么个卓绝的兄长!”

阿宁不否认,反倒顺着他的话:“贾公子过奖了,是哥哥教导有方!”

“不知贾公子何日返回继康?”阿宁问。

贾铭不知阿宁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照实回答:“还早,怕是还有一两个月吧!”

“哦!如此……”适时,青悠端着茶水进入,给贾铭和阿宁个各上了一杯,立到门外守着。

“不知回去之后贾公子打算如何?”

贾铭一头雾水,迷惑的望着阿宁:“什么打算如何?”

“听闻陛下将原本掌握在皇家手中的那两种茶叶交由你采办?”阿宁漫不经心的问。

“是!”贾铭倒也不藏着掖着。

“皇家采办的,你却紧紧抓在手中,你说皇上会怎么想?”阿宁喝了一小口茶:“他会觉得你之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借着他的势力在打压秦家,虽说那是他自己所想,但被利用只要是个人心里难免会有不快!所以你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贾铭有些纠结:“可是那些实力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这么还回去我不甘心!”

阿宁像是说着无足轻重的事:“所谓来往来往,有来就会有往,既然陛下动了制衡的心思,自然不会让你贾府吃亏,到时候陛下的好感你博得了,想要的也拿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铭想了想,顿悟的点点头:“谢阿宁姑娘指点!”

“主子……”青悠心虚的递上一封信,阿宁瞪了瞪她:“没看到我这儿有客人?”

“青悠知错!可是公子已经连来两封信催您回去,说是宴会已经备好了,就等您这个主角”

“就跟他说我已经启程了,过几天就到!这还用我教你?”阿宁的语气有点怒。

“是!”青悠微微看了贾铭一眼:“公子让您多请些朋友,一起到家里聚聚!”

她指的朋友自然指的是贾铭。

“滚下去!”阿宁咆哮着。

待青悠下去,阿宁难看的脸色才缓过来:“长兄如父,我知道我哥哥是为我好,但我这人就是讨厌别人干涉我的事,让贾公子见笑了!”

“你们萧宅有事?不知有没有用得到我贾某的地方?”贾铭刚收了阿宁的指点,自然不会放掉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我哥哥,非要给我补办个生日宴,还弄得大张旗鼓的……”阿宁说着,无奈叹了一声。

“阿宁姑娘的生辰?”贾铭有些意外。

阿宁赶紧解释:“其实正儿八经的生辰已经过了,只是当时在外面,哥哥硬是闹着要给我补办!”

贾铭想着,怪不得前几日去萧宅,大家都忙着采办,原来是阿宁的生辰。

其实当时贾铭遇上的不过是萧宅在搬运从火岩门借来的东西,要补办生辰的消息萧然也是昨夜才得到的消息。

“不知是什么时候?”贾铭问。

阿宁有些为难:“贾公子日理万机,就不必前来了!不过是女儿家家的生辰,有什么看头?”

“既然知道,岂有不去之理?”贾铭说得义愤填膺,完全不知道这不过是阿宁为他和某些人设的局:“还是阿宁姑娘从未将我当成朋友?”

“自然不是!”阿宁踌躇一小会儿:“是在五日之后!”

“那不见不散!”贾铭爽快的留下这句话。

“不见不散!”

阿宁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然后猛然转向一旁:“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广言悠悠从暗处晃出来,悠闲的坐着:“昨晚听说你连夜出门,今天就为贾铭准备了这出大戏,看来是知道了昨日之事是何人所为!”

“不错,是知道了!”阿宁没打算就这个问题说谎。

“那这出戏你打算如何唱?”

阿宁望着广言:“我不负责唱戏,只负责搭台!”她愣了愣:“不过为避免引火烧身,我想向你借些东西!”

广言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宁:“借是可以,不过戏台旁要给我留个好位置!”

“成交!”

傍晚,阿宁差人将红药送回章台,她自己一人坐在屋中思量着自己所有的安置,生怕出一处漏洞。

算算时间,邵州那边应该快来消息了吧?阿宁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一下又一下。

“主子!”来报信的是青远。

“进展如何?”

青远递上刚收到的信:“邵州传来消息,事成!”

阿宁看完信件之后面色轻松不少,轻轻将信夹在指尖递到刚吹起的火折子上焚毁:“痕迹可处理干净了?”

“干干净净!”青远回答得干净利落。

“让青悠抓紧时间,最迟今天午夜必须一切就绪!”

“巨鲸帮那边……”青远有些担心,毕竟那封信是经他的手写的,他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哪有人杀了人通知人家来领尸体的,所幸阿宁最后没让青远落款。

“我自有安排!”阿宁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对了广言可还在客栈?”

青远思索了一番才知道阿宁口中所谓的广言是谁:“和我们一起的那位公子今儿正午出去过一趟,约摸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

“嗯!下去吧!”阿宁这个人一向这样,从来不会多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字。

她掐着时辰,去敲广言的门,不知广言在干什么,很久之后门内才应声:“进!”

“吱嘎!”一声,门开向两边,灌进来的冷空气涌入房中,拂动着广言的鬓发,广言手中笔还未来得及落下恍然抬起眼,阿宁正站在开着的门中央。四目相对,空气骤然一顿。

“你……”广言眉毛微抬,有些诧异。

“找你有事相商”阿宁眼底未起波澜:“你要是忙,就待会儿再说!”

“不忙……”广言说着,将手边的笔墨推到一边,示意阿宁进来。“你是为了托我办的事吧?”

阿宁轻轻合上房门,坐到广言邻近的座位:“不错!”

“也对!”广言脸上光芒暗淡了不少。他望着阿宁,目光中带着无可奈何:“你的事我哪敢懈怠,自然早就办好了!”

说着,抽出一张叠好的纸递过去:“运送邱平母亲遗体的船只前日出发,今夜大概会停在朗州,算着时间明天未时左右会途径洞庭,还有……你让我准备的人和货物我已经准备就绪,你随时可以调配!”

阿宁接过纸条,消化着广言方才的信息:“不知邱家负责运送老太太遗体的是谁?”

广言呷了一口茶:“邱平的弟弟邱方!”

阿宁嘴角微微一动,眼底浮着一层不深的笑意,用她那自带冷意的声音回答:“如此甚好!”

第二日正午,阿宁带着货物站在码头,巨鲸帮如约而至,两艘大船上满满插着带着巨鲸帮帮徽的旗帜巍峨的停靠过来。

船一停稳,一个彪形大汉跳下船来,左右看了看,朝阿宁见礼:“想必这位就是宁公子!”

阿宁微微一笑,故意压低声音:“不错,在下正是宁某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巨鲸帮三堂堂主!”

阿宁了然的点点头:“堂主,押运之事想必我的婢女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迫人气势。

“是是是……”那彪形大汉连答数声,倒也不是真的有多虔诚,所谓有奶便是娘,阿宁此次出价可是阔绰。

不过是押运一些药材,粮食外带护卫随行人员安全,价钱可是比平时翻了一倍。

“这批货对我非常重要,我要的是人,货安安全全抵达目的地,若有闪失,贵帮可是要加倍赔偿的!”阿宁再三确认。

那彪形大汉似乎对阿宁的担心不以为然,心里暗骂阿宁的杞人忧天,脸上却还是笑意连连:“那是自然,我巨鲸帮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宁公子放宽心!”

得到那大汉的肯定,阿宁才似乎松了口气:“既然如此,装货,上船!”

“宁兄这是打算赖账?”阿宁前脚刚踏上甲板,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宁眉头一动,回过头来,广言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站在她身后。

“嗯?”

广言见阿宁眼底微微的诧异:“宁兄不是答应请我看戏的么?你走了,我找谁讨去?”

“你不是有事要忙么?”阿宁有些搞不懂这人。

广言想了想,义正言辞的开口:“为了不让宁兄做失信于人的小人,我昨天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完了!”

阿宁轻轻一让,给广言让出一条路:“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恭敬不如从命!”

一旁的青悠暗自扶额,恭敬不如从命个鬼,都追到这儿来了,自家主子能说什么。

船行驶了快半日,由于舟车劳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阿宁最受不了这种感觉,披了件披风,站到甲板上吹风。

快入冬后,天黑得都特别早,申时才刚过,就开始看不太清楚。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腥味。

广言跟着走出船舱,望着阿宁飘忽的目光,不由得一问:“你很喜欢洞庭?”

“没见过,便没有执念,谈不上喜欢!倒是有个……!”阿宁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顿住。

广言眉头微微一压:“倒是有个什么?”

阿宁无所谓的笑笑,叹了一口气:“倒是有个念头想来看看,毕竟泡了那么久的洞庭碧螺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人杰地灵的地方能产出如此盛名的茶!如此而已!”

“果真如此?”广言不太相信。

但阿宁却看着广言的眼睛,坚定的重复着:“果真如此!”

然后转过去,对着大片空阔的湖面:“其实洞庭还是很美的!那种不见其真面的神秘的美!”

广言学着阿宁的样子,碰在栏杆上:“是很美,但我见过更美的景色!”他渐渐埋下头,不在看远处:“一院子的桃花,母亲抱着琴坐在桃树下,地上,肩上,发上都是春风摇下的花瓣!青青的草,低飞的燕……”

描述之中,阿宁眼前浮现出那个她深深记住的地方,肃穆高大的房梁,离得很远却又按四合院规格围起的成排屋子,以及院子中央一株参天的菩提树,盛夏还未到来之时微风过处,菩提花飘落到不远处的青石板台阶上。

阿宁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情绪,轻说了句:“对啊!很美呢!”语气却像是怀念,像是叹息。

“此情此景真想弹奏一曲,可惜此处无琴!”广言语气中带着排遣不去的忧愁,却也在强颜欢笑着。

“谁说没有?”阿宁没有回头,却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青悠抱着一把七弦琴上前,放在刚搬出来的案桌上。

“虽说比不得你在九龙塔上的那一把,但也是好琴!”阿宁的声音传来。

片刻身后琴声悠悠入耳,阿宁身体一怔,搭在栏杆上的手指紧紧抓住栏杆,然后又无力的松开。

天色渐渐暗下来,黑下来,湖面上过往的船只都必须要打起火把才能通行。

行驶之中,只觉船身微微一颤,阿宁站的地方突然从湖里伸出一只手,抓住甲板,阿宁眼眸飞快落在渐渐从水面出现的人身上,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去抓住他的手将那人拽上来,青远整个人顺着船舷滑上来,浑身湿漉漉的发着抖,嘴唇都开始发白了!

远处追过来的火光越来越亮,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进去,将衣服换下来,处理掉!药水在衣襟里!”

青远冷得口齿都不清楚了,却还是哆哆嗦嗦的回答:“是!”

广言看着青远脸上的一大片红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巨鲸帮此次前来押运的那位堂主身边好像就有那么一个快半张脸都被红斑覆盖之人。

阿宁回过身,示意青悠,只见青悠点点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一个沉沉的东西推下洞庭湖。

火光越靠越近,吵闹声也越来越大,靠过来的船只上的人举着火把叫嚣着。

那位堂主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地出来:“是哪个不怕死的在此叫嚣?”这个堂主本就是江湖中人,身上难免带着江湖气。

对方一听堂主这语气,态度也不是很好,直接上来就命令:“有个小贼偷了我家东西,此刻正躲在你们船上,你们最好将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怎么?你们还想动手?”堂主说着挥挥手,巨鲸帮的人操着兵器一窝蜂涌出来:“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而阿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事态朝着她预期的发展。

“休得无礼!”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对方船上方才那个叫嚣的人气势顿时灭了,谦卑的叫了声:“二爷!”

那个堂主一见对方气势不凡,也高看了几分:“这位是?”

“这位是我家二爷……”方才那管事模样的人明显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倒是邱方,抬手制止了:“在下岳州邱方!”

那个堂主一听对方姓邱,而且还是岳州来的,便出口试探:“不知岳州商号联会的邱平邱老爷你可认识?”

邱方平静的回答:“正是家兄!”

“哦?”那堂主语气和刚才可是天差地别:“原来是邱二爷,在下巨鲸帮三堂堂主,不知邱二爷有何指教?”

邱方感觉到对方的态度软了下来,笑意吟吟的开口:“指教不敢当,只是方才有个小贼从我船上偷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知堂主能否把船上的人都叫到甲板上来?”

那堂主身边一人愤愤不平:“堂主,他这不是摆明了是在怀疑我们吗?”

那堂主虽说面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没说什么,咬咬牙回过身:“将所有人叫出来!”

说完为难的看向阿宁:“宁公子,不知?”

阿宁盯了那堂主几秒,回过身来,看着青悠:“青悠,把我们的人也都叫出来!”

得到阿宁的回应,那堂主歉意的朝阿宁笑笑。

不一会儿,人都聚集到甲板上,邱方坐在船头,微微抬起两根手指,示意下人过来检查。

但来来回回穿梭了好几趟,将两边的人的帽子,胡须拉了又拉,扯了又扯,还是没有结果,倒是那堂主,郁结的火气似乎越来越大。

又查了好几个回合,管事才讪讪的回去:“回二爷,没有!”

邱方的脸色也颇不好看:“方才真的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奴才是亲眼看见那人朝这个方向游过来的!”管事想了想,目光陡然朝着阿宁这一方的船上瞟过来:“你们是不是没有将人全部叫出来?”

那堂主目光一沉,但转念一想,阿宁一行人上船的时候的确是掺着一个病恹恹的人,还罩着个大披风。越想越心惊,不会对方找的人就是他吧?

“不知宁公子可否也将与你们同行的那个病人唤出来?”

阿宁被点到名,才慢慢站出来:“堂主说的是我的那个随从?”

邱平这才发现另一艘船上的阿宁和广言。

堂主愣了一愣,看看阿宁,再看看邱平,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得罪邱家。

堂主回答:“不错!”

阿宁似乎这一次并没有让步的意思:“我们主仆三人此次出行,路住客栈时洽遇客栈不慎走水,青远被大火烧伤,实在不宜受风,望邱二爷和堂主通融!”

邱家管事一听不乐意了,上来指着阿宁就骂:“什么不宜受风,我看定是你纵容下属偷盗我邱家财物……”

阿宁目光上下打量邱家管事,像是看着一件不起眼的物品:“邱二爷,管好你家的狗,让他多吃些狗粮,别到处乱吠”随后放肆的大笑着“偷盗你家财物?笑话……我这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这话说得猖狂霸气,皆让在场人气息一滞。

那邱平也是个笑面虎:“这位公子,丢失的东西对我邱家来说实在是非同小可,还望公子宽恕则个!”

阿宁明显不买邱平的账,冷着个脸给回了回去:“笑话,受伤的是我的人,叫出来出了要是伤势恶化,伤心的是想必不会是邱二爷,你自然宽恕宽恕的说得好听!”

邱平还没说什么,倒是他家的管事一副炮仗脾气张口就骂:“你别给脸不要脸!”

邱平当众被一个小辈这么打脸,脸色当然不好看,也就没制止邱家管事。

谁知阿宁下一句丢出一句更加气人的话:“我有脸,别人给的我当然不要!倒是你,要不要我给你点……”阿宁没指名道姓,但不管骂的是谁,左右都是邱家人。

“大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岳州邱家人?”那管事还想继续,被邱平喝住了。

但想想也知道,下一句一定是:“惹恼了我们老爷,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宁却像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般,抬起她那清楚的楚楚动人的眼睛,天真的回答:“知道啊!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邱平看着阿宁嚣张的样子,强忍着喷薄的怒意,但却顾忌阿宁有后台,又不敢太造次。

适时,有人附在邱平耳边说:“二爷,已经检查过了,人此时定然就在这船上,也已经将船都包围了,定叫那贼人插翅难逃!”

得到这个答复,邱平似乎胜券在握:“既然如此,还望公子通融通融!”邱平压着眉,看得出他在忍着不发怒。“这样,若是公子的人有何闪失,我邱家一力承担,如何?”

“二爷!”倒是他家旁边的管事不淡定了:“这么个黄毛小子,你让着他干嘛?”

邱平压着声音:“先忍一时之气,待从他船上搜出那贼人,到时候新账旧账一并算!”

那管事不再说话,只是瞪着阿宁。

阿宁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么说青远你们是一定要见喽?”

邱平朝阿宁抱抱拳:“还望通融!”

“也罢!”阿宁回过头来,向着青悠:“青悠,去看看你哥哥醒了没有,若是没醒就把他摇醒,告诉他邱家怀疑他偷盗人家贵重物品,要是摇不醒,就把他掺出来,让邱二爷仔细瞧瞧!”

邱平一时语塞,倒是一直一言不发的广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宁这话说得也真够让人难堪的。

青悠狠狠朝邱家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后低下眼眸,回了一声:“是!”

不一会儿,青远被青悠掺扶着走了出来,站在阿宁身后,一件大披风罩着,看不清表情,倒是从动作和步幅可以知道人肯定虚弱得不行。

邱平示意下人下去查看,过来的人因为方才阿宁故意刁难,心里十分不畅快,动作自然也就粗鲁了些,一走近就要去扯青远身上的披风。

青悠哪里会让他们如愿,狠狠将伸过来的手打下去:“我哥哥不能受风!”

那些人哪里会把青悠放在眼里,受阿宁的气是因为阿宁是主子,可如今说话的不过是个奴才,和他们一样的奴才,然后几个人相互通了眼色,一同朝青悠和青远出手,这一拉扯将青远的披风扯了下来,可是双方都在气头上,谁也没有要罢手的意思,阿宁揉了揉眉心,望着混乱的场面突然开口:“青悠,停手,让他们看!”

阿宁一开口,青悠立刻停下,谁知邱家家丁来不及收手,加上青悠青远兄妹俩本来里船舷就近,直接将人整个推入水中。

阿宁一个箭步窜过去,狠狠推开动手那几人,整个人扑在栏杆上,只见水中挣扎的青悠和渐渐沉下去的青远。青悠不会水,但此刻却拼命的想要拉住青远。

看阿宁的动作,广言抢先一步,朝水面飞去,脚尖轻轻在水面一点,一个俯身水中的青悠和青远瞬间被提起来,动作娴熟流畅。

阿宁快步走过去,探了探青远的鼻息,眉毛微微一蹙,然后手中下移放到青远颈间,他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探不到。身子冰冷得吓人。

阿宁冷冷的瞥了瞥邱平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欺人太甚……”

青悠扑过来,抱着青远,阿宁背对着邱平,语气冷得吓人:“不知邱二爷看清楚了没?”

邱平再次看向管事,只见那管事微微摇了摇头,邱平在这关头只能赔着笑:“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冒犯了!……”

阿宁不等邱平说完就开口:“将青远带下去,一定要救活!”

说完她转过来,望着邱平:“今儿我阿宁把话撂在这儿,要是青远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让你们邱家付出代价!”

邱平刚提起的笑意僵在嘴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而恰好就在这时,巨鲸帮所在的那条船突然朝邱家的船只冲过去。

只听“轰……”一声。

邱家那条船本来就没装多少东西,而巨鲸帮的船上装的是满满一船的货,这一撞,直接将邱家的船撞了个侧翻,人还有船上的摆设全部像下饺子一样落入水中。

翻船引起的浪朝四面扩散开去,阿宁的船只被涌地高低摇晃,广言抓着桅杆,紧紧握住阿宁的手。

倒是站在邱平身边的两个人眼疾手快,一人架起邱平一只胳膊,朝阿宁这边的船只飞过来,邱平望着自己的船只,再斜眼望了望巨鲸帮堂主,面色十分难看,但在难看之中还不停地喊着:“快将老夫人捞上来,不要扰了老夫人的安宁!”

而这一切,阿宁都只是冷眼看着,待湖面平静,阿宁不着边际的甩开广言的手,进了船舱。

“主子!”青悠看见阿宁进来,赶紧行礼。

“怎么样了?”

青悠望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眼中有些哀色:“郎中说,烧伤加上刀伤,然后又泡了水受了风,伤口感染了!”

阿宁眉头一皱,语气有些迟滞:“药方开了吗?”

那郎中赶紧将药方递过来。

只见青悠“噗通”一声跪在阿宁跟前:“主子,求你救救哥哥!”

听到阿宁没制止,她才又说:“哥哥目前的情况必须马上抓药!求主子让我去抓药!”

阿宁紧紧握住手里的药方:“你认识药材?”然后狠狠一喝:“起来,跟上!”

药材是阿宁亲自从货物中挑出来研磨的,出来时广言已经在门口等着,阿宁望了广言一眼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青悠,随后又从袖口取出一个瓶子:“药喂下去一个时辰之后给青悠吃下去!”

广言眼色带着疑问:“这是还魂丹?”

“不错!”

广言微微一笑,随后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出手够阔绰啊!我怎么说也帮了你大忙,怎么不见你也给我一颗!”

“什么时候你伤成这样,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一颗!”阿宁对于广言的抱怨无动于衷。

“我说你可真够无情的!”广言跟上去。“听说他还只有十三岁!”

广言的那句“无情”是一语双关,阿宁知道他更多指的是青远的事,明知青远有伤在身,还让人在水里泡那么久,况且青远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

“我一向如此,你第一天认识我?”阿宁回过头脸上没有一丝难看和愧疚,淡淡的笑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你跟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不是!”广言拉住阿宁,靠在栏杆上:“那甲板上就两群大老爷们在那儿理论,一点意思都没有!比起他们,我觉得你更有意思!”

阿宁轻轻一笑,带着浓浓的怀疑:“觉得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有意思,你的欣赏水平果真是稀奇!”

“觉得你有意思,是因为你身上有很多秘密,那些解不开反倒越来越多的秘密!”他微微靠近阿宁:“比如你是个怎样的人?再比如你从邱家船上拿了什么?”

阿宁推开广言的手,淡笑着,灿烂的眸子望着广言:“这是秘密!”

对呀,到底阿宁让青远从邱家船上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阿宁嘴角微微一动。

前一日夜里

“让邱家从朗州一路追过来?”青远问。毕竟邱家这么有钱,丢什么才能让他们这么兴师动众:“主子,到底要从邱家船上拿什么东西才能让他们穷追不舍?”

阿宁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她直勾勾的望着青远,然后吐出两个触目惊心的字:“人头!”

“人……人头?”

阿宁目光中带着不容置喙:“对,人头,邱方刚过世的母亲的人头!”

试想一下,一个大户人家,在运送当家主母的遗体归灵途中,人头却被人生生切下,邱方知道这个消息时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呢?阿宁想想都觉得有趣。

正给青远上药时有人过来报告:“邱二爷到访!”

阿宁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青远才发话:“请进来!”

邱平一进来,脸上的歉意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实在是抱歉!不知公子的侍从怎样了?”

阿宁知道他想让自己和他客套,说什么没什么大碍之类的话,也就懒得搭理他,而是看了看一旁的郎中:“郎中,你告诉邱二爷!”

那郎中也是一个直肠子,直接一字不落的将青远的伤势报告着,这越听邱平的脸色越不好看。

将郎中的话好好消化了一番,脸色好看了不少之后邱平才又开口:“实在是抱歉,都是邱家下人不懂礼数,这样……公子侍从的医药费都由我邱家出,算是向公子赔罪!”

“那我等着!”阿宁说完,直接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来人,送客!”

广言看着邱平那一脸的铁青,一脸同情:“听说方才船突然冲向邱家船只的原因查清楚了,巨鲸帮三堂有一个帮众以前受过邱家压迫,趁着这个机会想撞死邱平,但因为掌舵的人都被叫到外面去了,他一个人力量不够,才没能如愿!”广言顿了顿:“听说……从邱家盗取东西那盗贼也是半张脸被红斑盖住了”说着他看向阿宁:“这如今,邱家和巨鲸帮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阿宁听完挑着眉反问:“嗯!那关我何事?”

“对啊!关她什么事?”广言一想,这一切表面上看着都和阿宁无关,虽然如今萧家和邱家在岳州闹得不可开交,这个节骨眼上就算阿宁是萧然妹妹的事实暴露出去,阿宁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子,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谁会将这一切和一个女孩子联系起来。

人们反倒会觉得是有心人想利用萧家和邱家的矛盾另谋他算。虽说阿宁占着个当事人的身份,但在场的又不止代表萧家的阿宁,还有邱家巨鲸帮,加上他自己还是火岩门门主,若是萧家脱不了关系,在场的人也都脱不了干系。人们也会觉得是江湖帮派之争或是商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越想,广言越觉得阿宁算无遗策,不禁感叹道:“你是人吗?”

阿宁淡笑着望着广言,一脸的平静:“你猜?”然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媚,最后消失。

有一种修罗,生前受过无数苦楚,死后堕入十八层炼狱!从地狱爬回人间之后便成了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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