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瓦大屋子的院落中，赵宝儿爷奶他们一大家子正在吃饭。

饭桌上李惠突然开口道“当家的，今天老大一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赵成要带他闺女去京城医治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宝儿的爷赵贵当然也听说了这事，至于老伴想说什么他也知道，但是，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老大家都分出去了，他想如何就如何。”

见赵贵今天居然没和她意见统一有些诧异又有些不满，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再怎么分出去他还是我儿，我还是她娘，而且去京城得花多少钱，宝儿就一丫头片子有啥好治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油腻老太撅嘴不满可真是让人不忍直视，赵贵见她这副样子吃饭的动作都顿了下，黝黑的脸上看不出神情，用筷子敲了敲碗表示他的不满。

“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那么多钱都能吃多少肉了，都够名儿明年考举子用了，你怎么就没啥想法不说道说道。”李惠不满的放下筷子看向赵贵

去京城要花多少钱？再加上看大夫那么一来回得多少钱了，李惠心里的算盘啪啪啪的算着，估计怕是得有一百两银子那么多了吧！一百两啊！他们一家五口人一年的花销才二十两银子。

一百两都够用五年了！那么多钱要是能从老大手里要来，除了名儿考举子的费用，她孙子晓光今年五岁正好可以送去学堂读书，这花销下来还有一大笔银子。

再顿顿吃肉这段时间忙的腰酸背痛，得让他们一家子好好补补，扯几尺好布给他孙子做几身好衣裳，名儿的笔墨纸砚也该换新的了，再添些书本，还能有不少剩余。

那么就给所有人都做两身好衣裳，她和名儿媳妇儿再打个圈子来戴戴，美滴很啊美滴很，一想到这些李惠眼睛都在发光。

李惠她想得好可那银子是那么好要的？

“吃饭！”赵贵见李惠那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满的又敲了敲碗，他胡子拉碴的黑着一张脸凶恶的看着李惠。

李惠见此还是有些怕，不再开口说话默默吃饭，只不过她的眼珠子还转个不停，估计还在算计着。

宝儿小叔赵名和他媳妇李月月对视一眼后未说话又低头默默吃饭，好像他娘刚刚那番话不是偏心他为他好一样。

吃了饭，赵名一家子出门散步去了，留下赵贵两口子在家，赵贵坐在屋檐下抽着烟乘凉，洗好碗出来的李惠，手在身前的围兜上抹了抹水，端了张小凳子坐在他身旁。

“当家的，老大那事你到底咋想的？”李惠又问道

“叭叭”的抽了两口烟，赵贵睨了她一眼，“那是老大的钱，他想如何就如何。”

李惠一惊愣了“当家的你是当真的还是在说反话？”

“当真”

“当家的你没糊涂吧？”李惠吃惊的看着他，“老大手里面的钱可不少，我估算了番估计得有一百两银子他才敢上京去。”

“再多银子也是他的”赵贵想得明白，老大都和他们分家了，老大的钱就是他的，再怎么样他都不会打老大的主意，而且那笔钱还是给宝儿看脑子的，就算拿到手他都觉得不安。

“他再怎么样都是我儿子，就算分家了也还是，我找他要钱天经地义他敢不给？不给我就去找族老说，说他不赡养父母，到时候戳他脊梁骨！”

李惠蛮不讲理的打着主意，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把那笔钱要到手，就算拿不到所有，能有一半她也知足了。

赵贵被她这番话惊着了，那可是她亲儿子啊！她为了钱竟如此，他们家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了，怒骂道

“你疯了头了！那可是你亲儿子你如此算计，我看到时候被戳脊梁骨的是你吧！”

“我疯了头？”李惠一脸不可置信的抬手指着自己瞪大眼看着他“我哪儿疯了，我看你才疯了。”

平时一提起钱赵贵就一副包公下凡的样子，黑起脸生怕那个找他要钱，省吃俭用的存着。

现如今有那么一大笔钱在他眼前，那钱还不是别人的是他儿子的，他不动心还假清高装起圣人来了，合着就她一个坏人，就她见钱眼开百般算计？

李惠霎时间脸就垮下来，两腮的横肉向下耷拉着，一副小儿啼哭的样子不满的看着赵贵，揭起短来

“你清高那你当初咋不拿钱出来给宝儿看病，还不是嫌弃她是个女娃子你又心痛钱。那会儿老大可是跪下来苦苦哀求你，你呢，你还不是无动于衷一分钱没给，耽误了治疗宝儿她才变成了傻子。”

李惠自认为赵贵都为了钱如此了，她这番算计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宝儿当初那样子看到都要断气了，赵贵还那么狠心，现在宝儿还好好的就是不让她去治变聪明而已，她自认为她可比赵贵心善些。

宝儿那事他赵贵做得是不对，可那会子宝儿看样子都要断气了。花钱去医万一没医回来那钱不是打水漂了，再加上她也就是个女娃，没了就没了呗。

不要说他心狠，以前年生不好的时候多少女娃没活下来，宝儿没了也算她命不好，老大夫妻还那么年轻还能生，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个男娃呢！

还不心狠，那那样才不心狠，生了病没钱治，不找他们要钱，活活等死就满意了。

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心不黑！不狠！

他有这想法，但也轮不到她一妇道女人来说三道四的。

“你给我闭嘴！”赵贵恼羞成怒的一烟杆子敲在李惠身上，下手只重，李惠被敲得“嗷”得一声痛叫。

“你竟然打我！”

李惠惊怒交加瞪圆了眼，橘子皮一样的脸看起来活脱脱的像个恶鬼。也顾不得什么钱不钱了，被怒火冲昏了头再加上赵贵是第一次对她动手，她气得要命，伸手一爪子抓向赵贵。

赵贵那儿惊觉她如此胆大一个闪躲不及，脸上被抓了几道印子。

李惠那手可不太干净，皮肤苍老皲裂，才从厨房出来不久还泛着油光，指甲缝里黑黝黝的塞满了污垢，只一眼就觉得恶心。

那一抓赵贵脸上火烧火辣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赵贵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李惠一直把他伺候的不错，他也觉得那些打媳妇的太不是男人了。

平时他不顺心了也只是骂骂人不动手，现下他都被这个疯婆娘破相了，那还能顾得上其他的。

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李惠脸上，李惠顿时被打蒙了，刚刚还害怕的心思一下子被压下去，只想到要打回去，她扑上去对赵贵又是抓又是扯的，两人扭打得在地上滚作了一团。

等赵名接到消息说他爹娘打起来了让他赶快回去劝架，他一惊急冲冲的往回跑，隔得老远就见到一大堆人围在他家门口，他爹的骂声他娘的哀嚎传入他耳。

“让开！让开！”赵名大声喊道，拨开人群就看到两老口打得在地上滚作一团，其他人怕误伤也不敢上前把他们拉开。

他娘鼻青脸肿的脸上还有个红艳艳的巴掌印，一看就是他爹下的狠手。他爹也没落得个好，脸上被他娘抓的稀烂，本就稀松的头发也散乱开头皮上空了一大块，那地上的落发一看就是他娘的杰作。

“爹！娘！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得动手不可？”赵名劝道上前拉架

赵贵和李惠顾忌着怕误伤赵名，再加上打了半天也累了，都就停了手。见此情况赵名立马拉着他娘坐到一边去，其他人也上前拉着赵贵坐到另一边。

一坐下李惠便嚎啕大哭起来，可惜一老太太如此哭泣着实不好看。

加上她衣衫头发乱糟糟，上面还裹了不少灰尘，脸跟个猪头一样还带着个好笑的巴掌印，哭起来泪水浸染伤口痛得她脸一抽一抽的，让人觉得好笑，不少人憋着都要内伤了。

“名儿啊！你爹他竟然动手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5555”李惠被赵贵的举动伤到了哭得很是伤心

见他娘如此又见他爹沉默不语一副黑脸的坐在另一边，赵名觉得他头都要大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就出去散了个步，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动手？”

赵名也气啊，眼看着明年他要去考举子要花不少钱，爹娘这一天天的也不省心，非得打架，万一打出个好歹，哪儿有那么多银子治。

相对于两老人的身体状况，他还是觉得仕途和银子重要些，不过就他这样的心性那举子他这辈子怕都是考不起了。

看他爹这样子估计也冒不出半句话，转头看向他娘，语气有点冲“娘，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想到赵贵对她动手的原因李惠就更是伤心，也不管那些话是不是能说出口，冲动地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我就揭了他短你爹他竟对我动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对宝儿内疚也不看看他当初是如何做的，他内疚他后悔，我呸！要是内疚后悔这些年也没见他有啥补偿，宝儿那就是个丫头有什么好治的，我就想老大那笔钱有啥不对！5555”

说完李惠跺脚捂着脸哭，那声音堪比杀猪还要凄惨响亮。

得！说来说去还是钱惹的祸！众人心中明了了，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亲孙女看病的钱都惦记，一众人又是反感又是鄙夷。

没有阻止李惠说话赵贵脸更黑更阴沉了，赵名也是后悔不已，心里埋怨叫喊着

‘我滴亲娘欸！这些话是能说出来的，这，这下让其他人听见你这么算计他大哥一家会怎么想？又会怎么想他的？那些钱算计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处要落在他身上，他咋解释？他的名声哟！他可是还要考举子的！’

赵名又是后悔又是不安，连带为了他才百般算计的亲娘都怨上了，可他也不想想他娘如此又是为了谁？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他又不得不出面，尴尬难堪的招呼着众人“散了吧，都散了吧。”

吃了个大瓜的众人心里都是雪亮的，鄙夷的看了他们一家子一眼，都纷纷散去，而听闻他爹娘打起来了，匆匆跑来劝架的赵成。

在听了他娘的那番话连面都没露，就神情复杂黯然离去，那背影萧瑟得让人觉得心酸，见他如此的有心人又私下传开，听到这事的其他人，都无比同情赵成一家子。

摊上那么一个偏心的娘和视钱如命的爹，再加上看起来正直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的弟弟，惨啊！惨！

幸好分了家爹娘也不太好插手儿子的事了，不过看李惠那样子怕是不得干休，他们这些做叔叔伯伯婶娘的可得替成娃子撑腰，让他不能让他娘算计了去。

连给孙女治病的钱都算计，那李惠的心到底是有好黑哟，那可是她亲孙女欸！她也是生了女儿的人也没见她对她女儿不好，还宠得的要命。

怎么变成她孙女就如此了，真当是人老了就糊涂了，赵贵也不是个好的，当初要是拿钱出来医治宝儿也不至于原来机灵可爱的宝儿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都是钱惹的祸都是重男轻女惹的祸，当初分家赵贵身为幺子可是分了不少好东西，老母亲私下还不知道给了他多少，他家那儿缺钱了。

说到重男轻女老爹他们是重男轻女，可他赵贵是幺子一直得两个老人宠爱，李惠嫁进他们赵家也没受婆婆好多刁难磋磨。

再加上李惠她一举得男，两个老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之后她生了女儿虽不是很受宠也没见两个老人有啥不满，他们对女儿也千宠万宠。

他们夫妻是那儿来的那么深的重男轻女的成见，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净捡些学些老一辈的烂习惯烂毛病，真真是气人。

他们这样子做怕是把他家老大的心都伤透了，哎！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家老大那么能干孝顺还不满？要是自家娃子有那么好他们睡觉都要笑醒啰！

还想拿孝道出来算计成娃子，当他们这些做叔叔伯伯嫂嫂的是死的吗？是吃干饭的？要是真敢这样子做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

看以后老了走不动那个来伺候他们夫妻俩，难道还指望他那个假清高的秀才儿子。得！这都是些什么事哟！真是气人！

来自赵贵哥哥嫂嫂叔叔伯伯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