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开,看病的看病,拿药的拿药,皖绾揉揉自己的脸,眼底一片寒意,抬头间换上了一副笑脸。
让李宁代自己一会儿,去了角落和顾辞谈谈他来找自己什么事。
顾辞目光炯炯,没有去听皖绾说了什么,一直注视着皖绾脸上做面巾的丝帕,蓝色的,是男人……
下意识从怀里拿出自己的丝帕,不等皖绾反应过来,拖她去了转角处,挡住众人好奇的视线。
闭上眼睛,扯下王大夫的丝帕,丢在地上,把自己的丝帕戴上了皖绾脸上。
皖绾笑了,问:“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那张丝帕太过粗糙。”
说着,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从王大夫的丝帕上踩过。
出来看见自己丝帕被踩,王大夫的心抽抽疼。
那上面还有夫人为他绣的小葫芦花,带着夫人满满的情意。
“王爷,把你的脚挪挪,踩到我的丝帕了!”
心疼归心疼,先把帕子拿回来才是正事。
寒冰似的目光,凝视王大夫良久。
顾辞慢吞吞的移开脚,理直气壮的说:
“没看见。”
那么大的东西没看见?
六王爷,你的眼睛该治治了。
在心底骂了顾辞一通,王大夫心疼的捧起帕子,细心叠起,思考回家如何与夫人交代。
“这帕子很重要?”
皖绾拿过帕子细看。
有一个碧青色葫芦,还有朵黄色的葫芦花,寓意深长。
“是内人绣的,今天第一天用。”
没想到被踩成了这幅样子。
“原来王大夫还有夫人……”
还和明月阁的艳红如此熟悉……
听见皖绾的语气不对劲,王大夫急忙解释:
“艳红是我夫妇的第一个女儿,被人拐卖,我们夫妇便从苏州老家,寻到京城,几经周折,才找到在明月阁做歌姬的艳红,我本想要赎她,可赎金太高,付不起,只能为明月阁当大夫,换取艳红不被人玷污了身子。”
“原来如此。”
施展仙术修复了残缺不全的丝帕,还与王大夫,然后在顾辞身上摸来摸去,引他人议论。
摸到一个钱袋,她掂了掂分量,“这一百两先借我,过几日赚了钱还你。”
她长年住在山上,钱赚的虽多,可鲜少花钱。
老头儿曾教过她:我们行医为的是救人,在山上,我们吃喝不愁,便把这些钱存起来,用作他日天灾,用之于民。
她觉得有道理,就坚持着这个想法。
“不用。”
“嗯?不用是什么意思?”
“……”
顾辞不说话,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无论怎么说,都会伤到芸神仙子的自尊心。
皖绾神秘的笑笑,把钱塞回顾辞怀里,向人群里打听:“刚才陪季夫人来的三位夫人在哪里?”
“这里,这里。”
三个夫人由人群最末端走出来,谄媚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六王爷对这位姑娘不一般。
她们的老爷,情人都在朝堂上,故而不敢得罪当今皇上宠爱的六王爷,还要奉承着。
“说一说你们的需求。”
“我的皮肤……”
三位夫人断断续续的将她们的困难说了出来,皖绾写好药方,脸上无奈的乐了,就这么点小毛病,闹得不可开交,这群人真是……
拿上药方去给她们抓药,待在原地不出声便犹如空气一样的顾辞飘到皖绾身后,翻出一张药方,帮皖绾抓药。
皖绾发现他手脚伶俐,比之她抓药来的快速,便调笑着说:“要不你随我回平川山给我抓药?”
“本王是皇子,不能行医。”
“当皇子有什么好的?”
“能掌天下财产。”
“钱乃身外之物,我不在乎。”
“我在乎。”
两人聊崩了,皖绾放下药秤,回了堂上继续义诊。
“爷,你就不能软一些吗?”
郦介着手打包药材,按各位夫人的单子分开。
爷连抓药都学了,依芸神仙子说一些好话都不行吗?
“……”顾辞不言,认真的抓药,郦介见了,叹气不语。
第一个夫人刚要带走药,冷冰冰的顾辞开口:“两千金!”
夫人拿药的手颤抖了,不确定的问:
“王爷,没有说笑?”
“我们王爷像是说笑的人吗?芸神仙子的药方值一千金,无论是谁,就是我们王爷也是这个价钱,还有,这药可是我家王爷亲手抓的,不值一千金吗!”
郦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刚才她们的仗势欺人奉还回去。
“值,当然值。”
那位夫人不敢得罪顾辞,憋屈的让人回府取钱,送来药店。
第二位夫人愣在原地,扭扭捏捏不敢上前,她只是一个五品夫人,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王爷,药我可以不要吗?”
顾辞如没听见,用手指敲了敲药柜,郦介再次开口:
“不行!芸神仙子治病的规矩是木板上钉钉的事,你要例外,难不成你的身份比我家爷还要大?”
“说的对,你们看了病,没钱买药,来这里装什么贵夫人,六王爷都给了规矩上的钱,你们想不给,没有那个理儿。”
“堂堂一个五品夫人会没钱,要我说,肯定是想赖账!”
“这败人品的事也能做出来?”
百姓们都是站在皖绾这边的,你一句我一句,让第二位夫人哑口无言,只能派人去通知夫君,拿钱了事。
最后一位夫人是最爽快的,看了前两个人的待遭遇后,派人回去拿了钱,交于柜台上,拿药离开。
天黑,医馆的义诊还在继续,皖绾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李宁。
看了眼那六千金,吩咐王大夫:
“从中拿钱去赎你的女儿,余下的,你就好生收着,待有疫病灾害拿出,救济他人。”
“是!”
王大夫涕零如雨,他的艳红终于不用受他人白眼,身处浑浊之地。
“谢芸神仙子。”
在场百姓,纷纷依礼,向皖绾拱手至谢。
盛大的场面,仁慈的善心,温柔的面容,使顾辞一颗冰冻三尺的心滴出水渍,融化了冰山一角。
同时也悟出了皖绾几日前所说的意思:你做了利民利国的事,即使没有身处高位,百姓们同样会记住你的恩德。
时间要到了,该走了。
皖绾掐着时间出医馆,瞥了眼外面停留的三匹马,翻身上了毛色最亮的一匹。
顾辞眼中一暗,也翻身上去,问:
“为何上这匹马?”
“它毛色最好。”
不等顾辞拉好缰绳,皖绾抢先拉起缰绳,逗了逗顾辞。
马儿扬蹄撕叫,顾辞险险抱住皖绾柔若无骨的小腰,俊脸暗红。
“抱紧一点。”
她嘴角一弯,眼里包含笑意,紧了紧他的手臂提醒,大喝一声:
“驾!”
本为顾辞专用马的马儿,乖巧的奔腾,向皇宫跑去。
“没想到芸神仙子一个女儿家,马术比你我都要精湛!”
郦介有感而发,驾马要追。
冀罗没心思和郦介多说。
先前马蹄扬起,主子差点坠马,他的心都快被吐出来了,幸好没事……
驾马冲向皇宫,期间碰到了不少阻拦。
皖绾动用仙术,从半空跃过。
如一道彩虹桥,缓缓升高,临空直去。
顾辞眼中多了丝惊讶,原来每任医仙都是仙人的传闻不假。
看月老庙里成群结伴的有情人,一对接一对往外走,脸上幸福又遗憾的神色感染了皖绾,算了算天色,决定送他们一份大礼。
手指往空中一挥,万千桃花自远处飞来,集中成为一朵大球,半悬在空中,与月同高。
底下的人本是觉得天突然黑了,仰望天空,发现一朵花球,略显慌乱。
皖绾轻轻一笑,手指一滑,漫天桃花飘落,花瓣不断飘向大地,渲染了整个天空,使七夕气氛再一次浓烈了起来。
“是芸神仙子!”
不知谁叫了一句,所有百姓把目光从满天桃花转移到马上。
上有一佳人,肤白貌美,两眼如月牙,柔似一弯清泉,迷了不知多少青年才俊的眼。
“走了!”
眼看人群越聚越多,她再次拉扯缰绳,驾马从半空跑向皇宫。
一路上,二人一边赏花,一边赶路。
半空观赏桃花,更别有一番风味!
马儿临近皇宫,皖绾缓缓收起仙术,让马顺风而下。
手轻轻摊起,去接那一朵飘向她的桃花。
因周围无人,她只能捧给身后的顾辞看,脸上头次在外人面前露出除端庄笑容以外的神色,兴奋:
“你看,花落到了我手上。”
顾辞闻言看过去,动用内力,惊起落地桃花飞起,围绕在两人周围。
皖绾抿嘴,目光如炬,明白顾辞为何,不作答。
任由顾辞将她从马上抱下去,捧起一捧桃花奉给她。
“我不喜欢死花。”
她喜欢树枝上的花,而且她也不喜欢桃花。
今天不过是应个景,才变出了漫天桃花。
“不过谢谢你,你很用心。”
轻轻吹了一口仙气,顾辞手上的桃花变成了一株桃枝。
皖绾拿过那束桃枝微微一笑。
含羞带怯,似手中桃花一般娇艳。
“六弟,你从何处得来此等美玉?”
三皇子早在皖绾半空施法时,就注意到了她,想起京中传闻,他不由怀疑此女是否为芸神仙子。
如果是芸神仙子,又在自己死对头马上,是否为顾辞得到了芸神仙子的助力?
顾辞把皖绾往身后一藏,“三哥已有燕国第一美人月竹姑娘相伴,六弟这杂玉是入不了三哥的眼的。”
三皇子不以为然的摆手:
“六弟玩笑了,月竹一名妓子,怎比得上冰清玉洁的姑娘。”
“原以为三哥对月竹姑娘一掷千金,是为情,没想到三哥亦是一个风流人物。”
“六弟难道不是?先前六弟对国公府的二小姐可是情有独钟,现在不立马换了一位气质清冷的姑娘?”
“比起三哥,皇弟差远了。”
“六弟,听说你在医馆处理了季夫人?”
“季夫人藐视圣意,口头侮辱平川老人,芸神仙子,皇弟也是依法行事。”
“得罪了刑部尚书,六弟不怕季大人给你穿小鞋?”
“季大人为人清明公正,想来会明白皇弟的苦心,再说三哥也在刑部,定不会看着皇弟受冤。”
“哈哈,六弟放心,三哥一定保你,不让人欺负你。”
“多谢三哥。”
说完,顾辞与皖绾先一步查了令牌,入了宫。
三皇子等二人远去,抓住查令牌的御前侍卫问:
“六皇子身边的女人是谁?”
“属下不知,她用的是黄玉牌。”
黄玉牌?三皇子松开御前侍卫,亮出自己的令牌追了上去,能使黄玉牌者,是贵客。
传言不假,芸神仙子进宫了!
前往大殿的路上,皖绾偷偷对顾辞讲:“三皇子怀疑你,对你有防备。”
“皇子中皆是如此,面和心不合。”
“三皇子虚伪……”
顾辞与皖绾谈论着各位皇子的性子,突然,远处飞来一只蹴鞠,眼看要砸到两人,顾辞伸手去接,被皖绾制止,跳起来,一个倒挂金钩,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