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边关伤亡惨重,我们是否要施以援手?”
自前日起,月竹回月氏,破了护燕国的三十二座灵器,神魂消亡。
月氏圣女斐斐便越加癫狂,逼迫燕国交出三皇子顾郸,以其命祭亡母。
燕皇认为这是挑衅,坚持不同意,后来引发边关屠杀,导致民不聊生。
而皖绾,躲在房内已十日,鬼七日日来催她是否去边关。
皖绾坐在房内,已三日未眠,出言问鬼七:“我们以什么理由去救?”
一开始本就是燕国的错,如果燕国不贪婪,何以造成后面的结果。
“师姐,我们是医者,我们眼中只有伤者,这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皖绾皱了眉,握紧拳头,打开了房门,“我要进宫。”
“师姐,再进宫,你便没有进宫的机会了。”
“那你替我进宫,告诉燕皇,封闭消息,不要告诉燕国医者这些事。”
“或许有人已经去了。”
“……”
皖绾咬唇,她负了师傅的嘱托。
“走。”
连夜回了平川山,带上余下的人去了边关,四周躺满尸体,最中央一个小小的帐篷异常安静。
二十几个人跑了过去,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抚了抚胡子,伸手揉揉皖绾的头发,说:“皖绾,师傅错算了。”
“师傅……”皖绾哑言……跪在地上。
“别跪了,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先救人吧!”
绕过皖绾,平川老人走向其他地方,在一具具尸体中翻找,其余人看平川老人怎么做,便怎么做。
伸手去翻那些死尸,寻找奄奄一息的人。
“师傅,这里有一个!”
小十六高兴的喊道。
平川老人激动的抬头,招呼小十六抬进去治疗,自己带领其他人继续翻找。
皖绾回到帐篷内,发现里面躺了十名无辜受伤的人。
小十六搬回来一个人,皖绾过去接过,以虚无之手正位,以血为药疗伤。
几十个人配合着,救回了一百多号人,护于帐篷里。
休息时,平川老人同皖绾并排着坐在一起,平川老人说:“当年瘟疫的时候都没死这么多人。”
“师傅,芸神错了。”
“不,是师傅错了,师傅忘了告诉芸神,我们的天职是救人,不是害人。”
“……”皖绾沉默,靠在平川老人怀里,望着星空懵懂。
“师傅不知道芸神在那个世界经历了什么,变得有些厌恶一些病人,但再厌恶,再不喜,甚至受到侮辱,都应该学着父母的心态来对待病人,他们只是不安,怕没命……”
平川老人讲了许多,皖绾也听进了许多,她的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平川老人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远处二次传来的厮杀。
一夜过去,天明。
平川老人拍拍道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丹药分于二十三位弟子,平静的分布命令:“芸神带领鬼七,小十七,小十三去东边,白衣带领鬼八,鬼十八,鬼二十二去西边,鬼二带领……余下的留在原地,保护帐篷里的人。”
“是。”
平川老人回来了,茶溪谷弟子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照平川老人说的,向各自的方向走去。
“芸神,记住,不得让凡间大夫入场。”
这里冤魂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了。
“弟子明白。”
皖绾拱手,带着鬼七,小十七,小十三向东边走。
东边南边临近两军开战的地方,伤者更为多。
几人一路走,一路捡,扯出长布织出锦带,围成一个帐篷。
把捡来的人放入里面,鬼七与小十三留下来治疗,皖绾带着法力微弱的小十七往外继续游走。
两军交战中,皖绾与小十七形同异类,在战场上捡伤者。
“芸神,你装什么高尚?你当日可杀了燕军百余人。”
偶然间,一道不和时宜的声音响起,斐斐用剑指向皖绾,脸上满是狰狞。
“我杀了多少人,我往后自会恕罪。”
“呵,你可是堂堂医仙,却行害人之事,比之医魔唐素,有什么两样?”
燕军的眼神变得凶狠,对皖绾也没有那么高的敬仰。
皖绾知道,师傅堆积起来的名声,一次性毁在了她的手中。
“对不起。”
燕军并不领情,对皖绾更加厌恶,就连皖绾手中的伤兵都拒绝让她治疗。
“人都说医者仁心,如芸神仙子这样的医者也是仁心之人吗?”斐斐再次质问,对皖绾的虚伪嗤之以鼻,两军虽停了战,可新的战争出现在燕国自己人心中。
“芸神是错了,她过后不会再任医仙之职,我会将她关于寒冰洞,受上六年刑罚,月氏圣女,你也勿要再次侮辱医者。”
平川老人出现在皖绾身边,背着手,眼神正气凛然,维护着医者声誉。
“平川老人?忘恩负义的头儿?”
斐斐下马,绕到平川老人面前,拿出手上六颗血滴子问:“你知道这是谁的吗?这是我祖父母的。”
又拿出一枚血玉,晃了晃,问:“知道这是谁的吗?”
再次自答道:“我母亲的,你们,就是你们。”
斐斐的小手指向燕军,手气的发抖,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你们逼死的,我就要一个三皇子,用他给我母亲陪葬怎么了?有错吗?你们不给,那我们便拿燕国所以人给我母亲陪葬。”
眼睛从里到外的血红,斐斐眉心多了一颗坠仙痣,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看起来邪乎可怕。
皖绾跑过去,想要抱斐斐,平川老人拉住她。
伸手孕育出一颗白球,包裹住斐斐,才放开皖绾。
皖绾过去抱起斐斐,一只手穿过白球,狠狠捏住皖绾的脖子,眼里充满杀意。
“斐斐,斐斐,你母亲有一样东西,还在我这里,你要吗?”忍住喉咙痛,皖绾结结巴巴的说,斐斐松开手,跳下来,挤破白球。
平川老人如料到一般,站在原地不动,鬼七看向平川老人,默默埋头,师傅是在惩罚师姐。
“给。”
一枚小小的平安锁出现,在斐斐眼前晃动,斐斐目光一怔,欲言又止。
“这是你母亲养伤那段时间给我的,说是一直藏在自己内衣里,可以知道你存在,又可以不用日日生忧,她临走前,告诉我,如果她一去不复返,便把这个和她葬在一起,让她知道你存在。”
摊开斐斐的手,把平安锁放在她的手上,温柔的告诉她:
“其实,你母亲,期待过你的到来。”
翻过平安锁的背面,摘下簪子一挑,里面一颗血滴子落在皖绾手上,皖绾对斐斐讲:“你母亲是例外,她身体里存在四滴血滴子,三滴留下来护身,还有一滴,放在了平安锁里,想要护你周全。”
后来,该是月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故此丢了斐斐。
“你骗我!”
打落那滴血滴子,斐斐因为二次受刺激,捏碎了平安锁。
平川老人快步把皖绾往后一拉,将斐斐锁住,送回斐乐手上,嘱咐他:“好好照顾这丫头,她还小,和皖绾一样不懂事,你们可以随意在她身上渲染颜色,沾染脏东西,可她是你们的圣女,她能听见你们的心声,她将你当父亲,方才任由你摆布,渲染,别让这个孩子变得污浊,这也是你身为人父的责任。”
“……”斐乐沉默着接过斐斐,带着月氏人回国。
燕军发出喜悦的声音。
平川老人回头瞥了眼,轻轻摇头。
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一月后,平川老人回到平川山执事,平川山重新闭山。
皖绾被罚,免去医仙职务,关押寒冰洞。
医者们对此其实有异议。
百姓们对此也有异议,甚至直接对医者产生了怀疑。
白六被平川老人带回山后,坐在平川老人对面受教时,说:“这可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闭嘴,再胡言,小心师傅撕了你的嘴。”
鬼七呵斥白六,白六不作为的回头,重新找了个座位坐下。
平川老人走向他,敲了敲竹鞭,示意他伸手。
“师傅,你凭什么要打我?我说的有错吗?”
“无错。”平川老人平和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打我?”
“把手伸出来。”
平川老人目光淡定,再次扬扬手。
不知为何,白六怕了,伸出了手,埋下了头。
“啪!”
“第一打,打你不听话。”
“啪。”
“第二打,打你参与他国争夺。”
“啪!”
“第三打,打你做出有辱平川山名声的事!”
“啪!咔嚓!”教鞭断了,小十六立马捡起,用法术修复,递回平川老人手上。
平川老人没有接,转过身问:“为什么要帮冥苏?”
白六捧着热辣辣的手,忍痛颤抖道:“师兄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为师懂了。”平川老人拿起教鞭,走向鬼七,鬼七乖乖的伸出手,平川老人扬起手,狠狠一打,打的比刚才打白六还狠:
“为师打你,只有一个理由,太过听话,不懂劝阻。”
“啪啪啪!”
“啪啪啪!”
……
抽到鬼七手掌翻肉,平川老人手上的教鞭才断,鬼七一声不吭的坐回位置上。
平川老人看到,摇头,修复教鞭,在自己手上敲敲,问:“偷喝玉酒,谁的主意?”
“小六。”白衣怀着畏惧出列,跪坐在地上说。
平川老人目光深沉,停顿了一会儿,往回走:
“白六已被芸神逐出平川山,你该称呼他白公子。”
“弟子知错,往后定以白公子相称,不辱师傅教导的礼。”白衣双袖一合,手掌向上翻,伏地道。
“谁喝了玉酒?”
“众弟子皆饮。”
他们知道,师傅是故意问的,专门探查他们是否诚实。
“你,执鞭,每人三鞭。”
给白衣指定了任务,平川老人背手,两眼弯弯,如佛爷一样笑着回头说:“白公子偷喝平川山仙酿,能成仙的量,不少,白公子现在一身白衣,两袖清风,付不起这个钱,就以身抵债,去打扫茶溪谷吧!”
“师傅,你刚才头四鞭是以师徒身份打的,为什么现在不认我。”白六哽塞,抱住平川老人的腿摇头,鼻涕眼泪都挂在了脸上。
“白公子,你误会了,头四鞭,是以父亲的名义打的,并不是师徒,打完,我们父子情义也断了。”
毫不留情的挥开白六的手,平川老人大步向前,坐在教案前,看离开时乖巧的徒弟四年后的变化,总结了不少心得体会。
监督白衣打完,平川老人留下一句:“今日回去,抄写道德经三百遍,明日此刻,交到白衣手里,为师会亲自查看。”就走了。
众弟子一片哀嚎,全躺尸地上。
以往师姐罚抄都是说着玩玩的,全给师哥查看,根本不会插手,多自由。
“各位师弟快回屋抄吧!明日师傅拿不到东西,又是一顿打。”
师傅比起师姐,可严厉许多。
“是。”
一行人结伴而行,回茶溪谷去了。
完全漠视了白六,白衣过去,拍拍白六的肩说:“我带你去杂物间,茶溪谷的上一任扫地人留了不少东西在里面。”
茶溪谷不是实物,而是虚无的。
故此有扫地人。
带了白六下茶溪谷,白六偷偷看向酿玉酒的工坊,隐隐有偷饮之意。
平川老人在屋里打坐,分心于阴阳镜,嘴角上扬。
“芸神真的被关起来了?”
唐素待在一处精美宅院问身边的黑檀,黑檀点点头。
“罚期多久?”
“该是看平川老人心情,等平川老人下次出山,芸神仙子自会出来。”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唐素捏碎了手上的石头,出门找雕,前往寒冰洞。
“主人,等个一两年还是等的起,而且外面有人传你带坏了芸神仙子,再去……”是不想出门了吗?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一上街,就被丢臭鸡蛋,烂白菜……
“带坏就带坏,索性将事坐实。”
他的芸神还能早些出来。
上了雕,还没有到寒冰洞。
许久未见的平川老人出现,出现在他面前,背对他:
“医魔大驾光临,失迎了。”
这声大驾,唐素惶恐:“前辈笑话,晚辈前来请罪,带坏了芸神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