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坏不了我徒儿,回去吧。”
“真是我带坏的。”
瞅了他两秒,平川老人淡淡讲: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似乎有些道理。”
“何理?”
“唐公子,这边请。”
白衣伸手邀请唐公子,去往寒冰洞,脸上挂着陌生又亲和的笑容。
“谢过前辈。”
高兴的神色还没有平静,转眼间,他也被关进了寒冰洞。
同皖绾一起坐在洞中打坐。
皖绾瞥了他一眼,镇静的闭眼说:
“师傅这个人,高深莫测,关你进来,该是有原因的,不要惊慌,同我好好待在这里就好。”
说完,继续潜心打坐,闭眼抗寒。
“没什么,只要有芸神你在的地方,都是鸟语花香处。”
皖绾没有表示,继续闭眼。
唐素见没动静,只好用自己的方法打坐。
“师傅,关好了。”
“嗯,下去抄书吧!”
“是。”
白衣下山,入茶溪谷,一群小八卦们涌上来问:“师兄,师兄,听说医魔来找师姐,被师傅扣押了?”
“不得胡说,师傅自有定夺,身为弟子,我们不能妄自揣测。”
“别这样,师姐在时,你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姐性情温和,师傅……”
所有人联想到早课那“啪啪啪”的几教鞭,手掌就火辣辣的疼,特别是鬼七,似幽灵一般,飘到二人前面问:
“师姐近日如何?”
“才五日,师姐情况甚好,有入佳境的姿态。”
“寒冰洞诶,也只能师姐去待,我们这等法力去了,怕是三日不到,宁愿退出平川山,也不要继续待下去了。”
“嘘嘘!”掐了掐小二十一的手臂,几个师兄弟联手捂住他的嘴,白衣过去训斥:“你的嘴是被白六开过光吗?如出一辙,师傅最近正在火气上,你想被赶出师门吗?”
“唔,唔。”
小二十一拼命摇头,白衣挥手,让人放开他。
站在中央,看向众人说:
“别傻乎乎的说些不着调的话,近日发生的事太多,影响深广,师傅头疼不已,我们做弟子的,该听话懂事,不为其排忧解难,也不要为其添堵增烦恼。”
个个年纪最小的,都有十二了,还这么不着调。
都是师姐惯的。
吐槽了一句,皱起眉:“你们书抄完了?”
“早抄完了。”
以前一万遍都超过,别说三百遍。
只是有些生疏,那股熟悉感回来以后,抄写速度就快了。
“别写那些师傅看不懂的字,师傅会恼,真成了一万遍,你们就组团哭去吧!”
一番刺激,人群散了,乖乖回屋重新抄写。
他们在写药名时,都喜欢用简笔,平川山特有的代号。
故此抄写道德经,他们想着投机取巧,也会用同样的办法。
师傅第一次见师姐用这种办法夸了师姐,第二次他们学着抄,师傅看了,表扬他们学的快,第三次,教鞭三十外加寒冰洞一日游。
第二天下午,平川老人验收平川山弟子的作业,看了几页,倒还好。
越到后面,心情越悲哀,几页写的扭扭歪歪的字入了他的眼,伤了他的目。
“芸神在时,你们抄写过道德经吗?”
“写过。”
“芸神亲自查的?”
“师姐事务繁忙,弟子查的。”
白衣颤巍巍的出列,总觉得下一秒,他们的师傅会一教鞭打死两个立威。
“芸神忙什么,为师懂,你又忙什么?”
这种字,什么时候都能过眼了?
“我……弟子错了。”
平川老人不想和这群偷懒的孩子多言,把教鞭往下丢:
“按茶溪谷规矩来吧。”
“啪啪啪!啪啪啪……”
书韵堂二次响起断断续续的鞭打声,而后,白衣也进了寒冰洞。
皖绾看白衣进来,一点也不惊讶,异常平静的打了个招呼:“几日不见,二师弟风采依旧。”
“师姐别玩我了,你瞧瞧外面,多可怕。”
“不可怕,不可怕。”唐素在中间做个中间人,两边附和,插不上嘴。
“师傅是让我们这些能管理小辈的大人出来,照我算,过不了几日,鬼二,白三,鬼四,白五,鬼七也会进来。”
“师傅这样做不怕下面闹脾气?”
皖绾抬头,又摇头,“这群孩子师傅养大的,岂不知他们的个性。”
再说那么长时间的教育,这些孩子都被师傅管的服服帖帖。
一见师傅,浑身发抖。
闹脾气?
以往白六在,还有可能,其他的,都是乖孩子。
脾气那种东西,不存在的。
如皖绾所料,后面几个陆陆续续进来了。
几人凑在一起玩起了扑克,骰子,一点仙门样子都无。
“大王!”
“炸弹!”
“靠,师姐,大王在我这里,你那来的大王?”
鬼二不干了,他的脸上贴满条子,已经快破产了。
抓住皖绾出老千,立刻叫屈。
对于皖绾出老千,白衣也忍不了。
虽然他没输多少,可不公平,他输得不情愿。
“师姐,你太没品了,居然出老千。”
皖绾看了眼两人,嘘起眼叫嚣:
“玩不起别玩,你们的零花钱还是我给的,一个个拿着不心虚吗?”
“零花钱是师傅让给的……”
“师傅给的,你就照单全收?小白三,你可比小七还黑。”
他怎么黑了?
他白着呢!
几人憋屈,继续陪着皖绾玩牌。
唐素在一边,如同入定一样,对几人之间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平川老人在房里打坐,眼睛睁着,注视阴阳镜里几人的消遣。
还有与众不同的唐素。
“医魔唐素,出现的恰巧。”
让他联想到回来前的一卦:
双生子,生一个死一个。
其母为求二子同活,送出宫一子,留下一子。
这二子,谁才是天定之子,芸神的命中劫……
“师姐,唐公子怎么了?”
“嘘,别扰他,他的修炼方法与我们不同。”
严肃的抬手,隔开了唐素。
她平静的丢出最后两张牌,摊手:
“师弟们,给钱吧!”
“啊!!”
“又输了!”
……
几人不敢相信,把牌一扔,不玩了。
皖绾没有强求,穿过屏障,走到唐素身边,蹲下来端详他的相貌。
没有缝隙,不是人皮面具……
抽出冰魄银针,刺向唐素一处穴位。
轻轻一扯,银针黑黑的头慢慢显露,上面烈性的毒药,让闻到味道的皖绾浑身一颤。
“别闻,这些都是断肠散。”
唐素把银针丢开,扶住皖绾,告诉她:
“这是我修炼前期,必须要做的准备。”
“饮毒?”
“嗯。”唐素点头。
皖绾眼神低垂,她听说过这个法子,是一种锻炼筋脉的法子。
断肠散,一般熬过三日,就能活下来。
有些修炼邪道之人,因没有正规的练气方法,便采用极端手段来锻炼身体的承受力,比如服毒……
“你为什么要修炼这种东西?”
他靠着他的毒术,完全可以活的很好。
“我的母亲,她生下我和另一个男孩后,本该是喜事,可那个家有规矩,双生胎,必须死一个,因为另一个孩子被人称作福星,她就将我交于她的哥哥,命她哥哥杀了我,给还在襁褓中的我喂食了断肠散,再丢在荒山野岭。”
“天下怎会有如此恶心的母亲,她是谁?”
两个孩子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能不先想保护孩子,而是尽快解决孩子?
“她是谁?”唐素低嘲,仰起头,望向积满冰霜的寒冰洞,“我不想说。”
那种事,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与回忆:“后来你是被谁救了。”
“一个老道,他为我自创了一套功法,每半月喝一碗断肠散,以此强筋健骨,加上他教授的修炼方法,我成了魔。”
理论上其实是仙。
实际上,按他修炼后做的事,完全是魔。
“……你有想过报仇吗?”
“嗯?”
皖绾扬起一张笑脸问:“你有想过报仇吗?”
“噗。”唐素发自内心的笑了,蹲下来点头。
“我可以陪你疯一场,算是你对我照顾的感谢。”
毕竟帮她揽了这么多烂摊子。
这次,她可以自己制造一个烂摊子,自己揽。
“疯疯癫癫,不是你的风格,仙人芸神。”
“仙魔一瞬间,陪你疯时,我就是魔。”
说话的瞬间,皖绾眉间鲜红的眉心一点变得妖艳,连带着她的笑容,都变得可怕。
随后,寒冰洞炸了。
不明所以的几个宝宝,光秃秃的坐在露天的山洞中吹着寒风。
白衣站起来,以九十度角仰望天空,自以为很帅的说:
“唉,天空飘来一座雷,炸了。”
平川老人赶来,看不见了皖绾与唐素,眉头不展。
“唐素,你带我走,不怕被我师傅发现,来追我们吗?”
皖绾被唐素拉着手,在天空中飞翔,两人肩并着肩,看遍各处。
“你师傅找不到我们。”
“这么确定?”
“因为我师傅是你师傅的死对头,两人都有防着对方那招。”
“哦!”
皖绾拉下唐素,落在地上。
面色不正经道:“你师父谁?那么厉害?”
“白道真人。”唐素回了皖绾。
“哦~”皖绾脑中渐渐显现处一个人样。
原来是那个小时候哄骗自己去她那里学毒术的怪阿姨。
说自己更适合魔,不适合仙。
这话,今日好像灵验了。
“带我去找她。”
“好。”
二人飞往一处死寂之地。
此处寸草不生,光秃秃的一片,有误入的鸟类进来,不出一秒,变成了骨头。
“小皖绾,想通了?”
披头散发的女人没有预兆的出现了。
皖绾向后退了一步,缓解紧张,脸上依旧面不改色:
“没有,我只想跟你学毒。”
“不拜师?”
女人不开心了。
“不拜。”
她只有老头一个师傅,一个亲人。
“别这样,你当年是叫过我师傅的。”
“我不记得,你也勿要骗我年幼。”
“这嘴,还是那么可恨,想一刀给你刮了。”
女人捏紧皖绾的嘴,目光带有丝狠意。
皖绾对此没感觉,因为她是死过的人,有什么比起死更可怕?
见皖绾脸色不变,女人亮刀了。
唐素一脚踹开女人的刀,看向四周乌压压的气氛,说:“这地方太脏了,过几日到青河去住。”
“哎哟,当年真没捡错。”
女人立刻换了副样貌,干干净净的,犹如艳丽的魔女一样。
皖绾这才确认,这是白真真人。
刚才那个……太像乞丐婆子了。
“你当年捡我,是想看看我为什么没死。”
唐素不理白真真人的讨好,冷冷揭穿她的谎言。
“哈哈哈……”白真真人尴尬的笑,挥手说:“干嘛要说的这么明白,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嗯……
唐素不要脸的原因……
找到了。
“她学毒的事?”
“教。”拍拍皖绾的肩,白真真人轻轻去取皖绾脸上的面巾,忽然正经道:“既然遇见了,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拖慢我们的进度。”
“……”皖绾的后背僵住,回头看唐素。
唐素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再看白真真人,还是一脸不靠谱的笑。
挥挥面巾打趣唐素:“小子,眼神不错,这都能泡到手。”
“呵呵,你的亲传,怎么不能。”
亲传的不要脸。
白真真人知道唐素话里有话,引以为豪地拍拍胸脯:
“我的徒弟,自然像我。”
皖绾与唐素不想说话,带着白真真人离开这荒芜之地。
几人快马加鞭,回到医魔山,外面围上了茶溪谷弟子,平川老人正对三人,向皖绾伸手:“芸神,过来。”
“我不能过去。”
皖绾拒绝了。
“为什么?那边是魔。”
“师傅,你在引导我……”
皖绾意味深长的说。
“何来的引导?”
“师傅次次都说不是芸神的错,起初,我以为是安慰,乖巧听着,后来我发现师傅是在引导芸神犯错。”
“师傅是疼你。”
“你是疼我,疼我就是让我没有嫁人的权利,去维护你所看好的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平川老人的神色多了丝心虚。
皖绾仰头,兜住泪水。
在寒冰洞几日,许许多多被自己下意识排开的东西又回来了,它们在她脑海中翻滚,冲击她的大脑,还有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一点点挤爆她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