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超凡脱俗的心思，唯有体力不支的颤上一颤。

伍子棋抿嘴偷笑，继续超凡脱俗的斟酒，继续轻飘的与我话前因后果。

魔君被封印后，九霄云天对猰貐的追击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猰貐忙着韬光养晦，自然是不肯硬碰硬。其间偶有的几次交手，皆是逃为上策。

九霄云天对这么个魔物，头痛得很。

数月前，令丘山的颙鸟发了疯般，竟暗地纠集预要偷袭人界。

令丘山隶属南山，南山如今这位国君，我只晓得是个年纪大把大把的老神仙。

因年纪大把大把，这位老神仙戏言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名曰“年老体衰”，愈发的不管事。南山地域宽广，奇山险谷不少，一早就成了众多小恶小邪灵兽藏匿的好去处。再又摊上这么个糊涂国君后，灵兽日益增多且愈发猖狂起来。

颙鸟就属其一。

天君老儿晓得后，差点就七窍生烟一步登了极乐。盛怒之下，密令太子北笙前去收服。

这场战事，本就悬殊，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群作恶的颙鸟就被打回原形，我亦是不觉奇怪。

北笙速战速决后，在回九霄途中路过人界，偶然撞见猰貐。

这一段，我在蓬莱初遇北笙时，已听他提起过。只是出入很大。

北笙说，对阵猰貐，他吃了大亏，才要躲进凤凰山求安宁。可我在伍子棋口中听到的竟是猰貐吃了大亏。

说是北笙的青冥剑发威震敌。

“青冥剑是个什么剑，你当晓得吧？”伍子棋望了我一眼。

不用她提，我自然也是晓得的。

上古神剑青冥剑，上一任主人，正是我大天界至高无上的父神。父神仙殁时，一半神力度给了羌葭神君，另一半则留在了青冥剑内。

六界第一剑的美名，由此得来。只怕没几个人不晓得它。

想当初，为成为这柄剑的第二任主人，各路神仙可没少跃跃欲试，连羌葭神君都忍不住跑来凑一腿。

绥风说过，神兵利器，从来不是谁瞧上了，谁就可以占为己有，中间还需讲究一个缘字。越是灵力高强的利器，越喜欢自己选择主人。青冥剑一直为父神所有，本就不同凡响。何况还吸取父神一半神力，心气更是比天高。

羌葭神君试了三回，底子殷实的上神上仙们亦试了三回，试之前，个个皆是热情洋溢志在必得的野心家，试过之后，无一不垂头丧气的。

“有缘没分，最是气人。”绥风淡淡然淡淡然。

说得很是轻飘。

灵宝天尊见状，只好将青冥剑带回父神仙殁之地昆仑山，等待有缘人。

北笙拜师灵宝天尊那日，青冥剑发出一声悲鸣，昆仑山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整整落了十天十夜。

第十一日，灵宝天尊为北笙举行兵器择选小典。青冥剑自破封印。

灵宝天尊笑道，此子乃天定神君。

六界哗然。

猰貐让这样一柄剑伤了，散尽半数修为捡回一条残命，已属幸运。

若不是猰貐余党杀红了眼，四处放火烧毁民宿民屋，使得北笙分心，它这份幸运早就尸骨无存。

有了这么个前因，猰貐叫嚣着要吃神仙的理由，也就极其容易参透。

传闻，魔界有门法术，十分的邪恶。凡修炼成功者，可吸食神仙，将神仙法术转为己用，从而达到快速提高法力的目的。

这个传闻，一直不曾断过，也一直不曾真实出现过。

九霄云天忌惮着，爹爹却另有想法。

想当年，众神屠魔，魔君杀了我大仙界多少神仙，若真有这门法术，魔君为何不使出来？

此等想法，甚得我心。

倘若魔君将所杀亡魂全部吸食，饶是众神再齐心协力，必也封印不住。以此足见，真就仅是个传闻。

猰貐为了一个不明真相的传闻涉险，不过是穷途末路，孤注一投。

此事，我也想得很明白，猰貐是大天界的敌人不假，可我与仫崖现下到底不是神仙，奈何不得它，也不想去奈何它。只想避开它，过完这六年。

“伍小芷的孩子，你倒很热心。”

伍子棋吃吃的笑。

我垂下眼帘，将桌脚那堆东倒西歪的酒坛子速速扫了一遍，她这酒量，便是心里有底了。

五坛整好，六坛薄醉，此刻她正是薄醉。

对于一个醉酒的人，尤其是个女人，千万要小心伺候着。绥风这么教我的时候，我尚且迷糊。几日后，在娘亲与子墨娘亲日常且无聊的唠嗑中，我才晓得有种教学叫切身体会。

伍子棋醉生梦死有万把年，每到酒疯发起，必去找绥风纠缠。

伊始，绥风总是皱着眉推说她醉了，不宜细说风月经，潦草打发她回去好生醒酒。

结果甚是凄惨，绥风越说她醉了，她越说没醉，闹不足三天三夜，不肯罢休。

绥风之苦，可想而知。

有了绥风的前车之鉴，我自是不敢将随意怠慢薄醉的她。

“伍小芷是讨厌了些，可仫崖是仫崖，他更像他的爹爹了无上神。”我乖巧道。

她笑了笑：“想必，她很得夫君宠爱吧。”

我运神做完一番冥想，不敢夸大亦不敢隐瞒，谦逊得很：“我终究不曾见过了无上神，宠爱不宠爱，还真是吃不准。”

说完了仫崖，说完了伍小芷，又开始说北笙，捎带着还将我说了一句。

“幸亏北笙太子将猰貐伤到不堪一击，否则，我这点修为可救不了你。哼，你这不省心的孩子。”

这话与话之间，毫无逻辑毫无关联，活脱脱就是一个酒醉之人的无常絮叨，可我不敢不谨记北笙教诲，回答问题仍是一丝不苟：“小柒知错了，日后定当自律。”

伍子棋心不在焉的喷了我一口酒气：“那，那你再同我讲讲，绥风，他到底老了没老？”说来说去，还是落在了绥风身上。

我叹了叹，这还用问吗？四海八方九霄，谁老，那只凤凰亦不会老。想她痴缠绥风十数万年，不会看不明白内里乾坤。

“绥风嘛，变化总是不太大的。”我手心凝着一坨汗，含蓄且委婉道。

“你是说，我老了，他没老，我配不上他？”醉酒的女人果然可怕，我都含蓄成这样，竟还是惹得她眼包泪痛心疾首，“小柒，我舍命救了你，你怎可藏着他们一样的心思，认定是我配不上他！”

阿弥陀佛，大事不妙。

我将手心里的汗往衣裳上揩了揩，暗道。

伍子棋撕开一坛新酒，什么情犊初开，什么死缠烂打，什么念念不忘，超凡脱俗的人连哭诉起来都要比旁人超凡脱俗。

绥风的切身体会，唔，领教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