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太子宫邸前,倘若门庭罗雀,冷冷清清,便是本上仙这么个尚有半点相干的人,亦会看不过眼,想要冲去金銮殿替北笙击鼓鸣冤一把。
合着就该是眼前这么一个热闹场景。
两列身着戎装,英姿勃发的天兵,十分不通融的拦下一群艳若桃花的女子。
为着不让自己沦落为一个艳若桃花遭人驱赶的女子,本上仙索性退后一步,藏在一根雕着龙纹的擎天圆柱后,踏踏实实的隔岸观火。
“大胆,竟敢阻扰我等前去见太子殿下?”
那群莺莺燕燕中冒出一个气势凌人的女子。这女子嘛,美是美,可惜了,眉眼之间刻薄狠绝样样不缺。
如何看,都凶悍得狠了些。
惹不起。
“仙子言重了。太子殿下有令,谁都不见。还请诸位仙子先回吧。”
这打架斗殴嘛,倘若不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几回,便称不上“精彩”。我望着那位不甘示弱的官爷,愈发看的津津有味起来,被绥风抛下的心酸,亦如云雾见了昴日星君,自行蒸发散去。
“太子殿下的命令是命令;天君的命令,难道就不是命令?”
“你这婢子,明明就非天君宫里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也不怕吃罪不起?”
“我等确非天君宫中仙使,然我等却是天君亲封太子妃的贴身侍婢,奉了太子妃娘娘之命,前来给太子殿下送疗养补品。此事,太子妃娘娘已奏请过天君,天君亦是应允的。这与天君亲下之命怕是没得区别吧?”
太子妃娘娘?天君亲封?
我打了个激灵,这个激灵打得许是狠了些,五脏六腑皆都易了位,脑中顿是空白一片,人便傻了。
那,那,那我是什么?
良久,耳畔一个声音嗡了嗡。人就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撞上柱子。幸好一位仙婢打此路过,好心将我搀住扶稳,方才没出这等洋相。
我捂住胸口,想与这位好心的仙婢言言谢,可一抬头,眼泪就抑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一张口,悲伤就似涨潮,一浪胜过一浪。
“仙子这是怎么啦?”搀扶我的仙婢一脸关切,“药王的百草殿离此不远,可是让小仙扶你过去?”
“我,我,我没事……”我猛吸了几口气,“我,我想去睢晨殿……”
“睢晨殿?”这仙婢面色一缓,“原来仙子是迷路迷到了神州殿,才这般焦急。”
迷路?唔,这倒是个不太损面子的说法。便默认了下来。
“仙子莫急,小仙正是睢晨殿宫婢惢莘,若仙子不嫌,请在此稍等片刻。”
唔,这便就叫无巧不成书吧。
我挥起袖子擦了泡泪,没有允诺亦没有不允诺,这位自称睢晨殿宫婢的惢莘小仙,反观我两腿不再哆嗦,蹁跹的退去一侧,朝我福了一福。
“我家神君命小仙前来给太子殿下送药,不知仙子是否介意在此多等片刻?”
又来一个送药的。
我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我两手空空的跑来,却是没有多少诚意。便往闹得仍是热火朝天的神州殿瞟了一眼:“只怕太子殿下一早就得了好的,才这般不见外人。你家神君这番好意,万莫也被拒之门外才好。”
惢莘一双琉璃眼亦顺我目光看了过去:“我家神君今日着我来送药时,说了一句‘太子妃娘娘心急了些’,小仙只当听岔了耳。现下一看,确是急了些。”她道。
连九霄云天最不理凡尘俗世的睢晨殿,都晓得天君给北笙亲封了一位太子妃娘娘,绥风那只老凤凰,定没有不知情的道理。
错了错了,莫说绥风,依着这般光景来看,只怕四海八方,也就唯我一人还蒙在鼓里不知。
我沮丧得很。想当初,一个主动向我索婚,一个殷勤替我保媒,将我捧得高高的。如今事凉,果然应了那句,登高必跌重。
“我家神君还说,倘若神州殿的门难进,小仙便不进,将心意送到即可。”惢莘又福了福,“仙子稍等,小仙去去就回。”
听闻羌葭是一位沉默寡言办事利索的神君。现下看这惢莘行事不见拖泥带水,就知传闻不假。
只见她同殿前守将说了三两句,不肯放行后,转手将药盒托付好,果然是去去就回来了。
“仙子,请随小仙这边去。”
这定是一位涵养极佳的仙婢。自打她与我撞上,也不问问我的仙阶,就处处待我礼让有加,话里话外皆是恭敬。倒叫我反有几分不好意思。
“仙子这边请。”见我不动,她又道。
我略有迟疑。先头,我是有过去睢晨殿寻绥风的念头。可眼下,已然没了这个心思:“惢莘……仙子是吧?”因着她对我客气,我亦对她客气起来。
“是。仙子有何吩咐。”她颔了颔首。
“嗯,敢问绥风上神可是在睢晨殿?”
“绥风上神正与我家神君把酒言欢,仙子认识上神?”
“认识,但不熟。”我撒了个小谎,又因心里仍十分难受,脸上的笑,总是像极了苦笑。便咽了口唾沫,以作舒缓。
再同她讲,我乃蓬莱仙岛了无君上的妹子,因与嫂嫂小妹十分交好,就奏请了哥哥嫂嫂,去凤凰山走走亲戚。半道与绥风上神不期而遇。上神亲厚,知我初次出门,恐我不便,就带我来了九霄云天。说是他去见一位旧友,见完便回来找我,与我同回凤凰山。
我向来不是一介苦口婆心的神仙,今日话痨一回,无不是因了惢莘瞧见我哭鼻子。
迷路这个事,虽也无伤大雅,然迷路迷到哭鼻子,还是过火了些。万一她嘴杂,替我传言出去,那就不好了。既然上回,我在九霄云天已坏过蓬莱仙岛一次名声。索性一贯到底,再坏一回。
“睢晨殿的规矩我懂,即便羌葭神君雅量,不计较我蓬莱今日未送帖子,让我入了睢晨殿。然我却不能丢蓬莱的脸。不若,劳烦惢莘替我向绥风上神转告一声,就说与他一道来的仙子在南天门外静等。”
我这一通胡诌,诌得还算有鼻子有眼,惢莘半点没疑心,亦属正常。
与她别后,自是不会乖乖前去静候,张口念了个诀,直往凤凰山回。
途中路过南天门,穷奇好奇心起,非要将我拦下,问了一嘴。
我硬着头皮谎称,凤凰山有事,需先走一步。
他方哦了一声:“太子殿下,你不去见见吗?”
我瞬间便怒了,袖子一拂:“他有什么好见的,不就一断袖吗?”穷奇摸了摸脑袋:“不对呀,我记得上一回……”
“上一回怎么啦?只许你同绥风兄弟情深,不许我同北笙姐妹情深?”
穷奇吖了一声:“许的许的。”连连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