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黄昏开始,便一直有一个身影在人群中飘荡,不知不觉天都黑了,这会儿百姓人家也把灯火点亮了。
女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没多久她才发觉四周又慢慢暗了,于是停下了步伐。只见眼前一处高宅,她这一路走来,也见了不少宅子,却都不及这家。只是这宅子,门上未点灯半盏,一片漆黑。
“呼……呼……”一阵风刮过,不觉有些荒凉。女子抬头望去,匾额已经倾斜,上面的字隐约可见。
“将军府。”女子轻轻念着。
门前,三三两两行人,提着灯的,没有灯的,走到这里的时候都加快了步伐。她有些好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宅子竟荒废了,倒是可惜了。
“走快点。”
“走吧走吧。”
没一会儿,又有两个妇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这个姑娘……”
“别管了,咱们回去吧,明天还要赶早出来买菜呢。”
她们都面带异色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衣着打扮显得太过突兀了。等人走了,她忍不住好奇又巴巴地望着那门楣出神,什么将军府,都没人住了。
“这么大的宅子,不如送给我好了。”心里又是可惜,她不知道望了多久,只是听见好像又有人来了,才转身准备走了,是不想引人注意,更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月儿……”
来人这样唤道,女子心底一颤,回过头来,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月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那人激动得便要靠近,女子后退一步,他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说的话又不像是酒话,认定一般将她认成“月儿”,若不是她在记忆里寻不出这样的人来,一定能让她感受出眼前的这位公子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故人。尽管如此,她还是半信半疑地说,“你应该不认得我。”
“不,月儿,你是月儿,月儿……”
“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就是月儿,月儿的样子,我不会认错的。”他有些焦急,又忙说道,“月儿,我是霖哥哥啊,小时候……”
他似乎想要唤醒她的记忆,她只摇了摇头。
“月儿不记得了吗?没关系,随霖哥哥回家,霖哥哥慢慢讲给你听。”
他小心翼翼地伸着手,想要带她回家,女子却不再理会,衣袖一挥便没入了夜色里。
“月儿……”
源霖跟着追了去,早就不见女子的身影了。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忙跑出了这条街,然后穿过巷子来到闹市,挥手在街上拦了一辆马车就坐了上去,神色焦急。
“公子您坐稳了……”车夫扬起缰绳,“驾!”地一声马儿就跑了起来。
不一会儿,这辆马车就抄近路到了另外一条街上,从这条街一路过去都是灯火通明,马车是去翠鸢阁的。在翠鸢阁的这条街道,比起白天的冷清,夜里的灯火辉煌更像是重新装点了一番,人流攒动,这才和歧城繁华热闹的光景配上三分。
翠鸢阁中,莺歌燕舞,绣衣朱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公子,您都好久没来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你是不是想我了?”
“人家才没有。”
在这歧城,夜里也有夜里的营生,不过都是为了生计奔波。这时一辆马车在翠鸢阁门前停下来了,伙计看见马车,于是上前开始招呼起来,车夫也对车上的说到“公子,到了。”说着下车掀开了车帘,源霖随后从车里面跳了下来。
“源公子您来啦……”伙计说着迎了上去,源霖径直走进了门,伙计在一旁小心招呼了起来,“您小心脚下……”又忙向附近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通知芸姑,城中谁人不知源家这位公子纨绔不已,多少人避之不及,看源霖急匆匆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他能担待的。
……
“您楼上请,公子在阁中可有中意的姑娘?”源霖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楼去,也不闻身后之人言语,“公子小心楼梯……”
这时,楼上的杏衣妇人,款款而来。
“公子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烦芸姑找一位白衣姑娘。”
芸姑明白源霖的来意,“公子这边请,”于是作请状,又对跟在他后面的伙计说道,“快去给公子取纸笔来。”
“是。”
源霖轻车熟路地进了门,然后在房中坐下等待人来。芸姑亲自倒来一盏茶,也不多打听。没一会儿,外面的人送来了纸笔,又将纸铺平,只立在在一旁磨墨。芸姑坐在一旁,只见源霖提笔,蘸墨,运笔自如,神态自若,倒不似传言那般不学无术。芸姑不由地对他高看了些,在一旁磨起了墨,打量着纸上隐约有了女子模样。
“这是?”
这些年,源霖一直在找同一个女子,从她几岁的孩童模样到少女的模样,再到后来的豆蔻女子,可谓是坚持不懈,令人动容。他总会带来她的画像,只是后来便没有再来画过她的画像了,按照年岁推敲,如今的画中人却年轻了不少,她这才吃惊起来。
源霖并未回答,片刻就将画递给芸姑,“有劳芸姑了。”芸姑这才知道是自己多言了,“能为公子效劳,是我的荣幸。”也许不是同一个人吧,芸姑也不深思,翠鸢阁找人的功夫也是人尽皆知,他这才托付了多年,尽早了了这门交易也好,免得坏了翠鸢阁的名声。
“本公子就在这里候着,你们速去速回。”说着源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芸姑一并接过,然后收了起来。
“公子受累。”
芸姑说完就带着人出门了,只留源霖一个人,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酒菜。
“公子慢用。”
“下去吧。”
源霖不断回想起将军府门前那一幕一幕,他曾怀着无数的希冀盼着的那个人如今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心中是道不尽的欣喜,他坐立不安,失手又打翻了一只茶杯,他局促地握了握手,何时自己这样慌张过,一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月儿,是你回来了吧。”
他也不管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只是这一次他怎么也不会让她再离开了,他只要是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