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沚城又下了一场大雪，湖心亭的红衣尤为耀眼。

“若是我死了……”

“川谷先生说了，”楚云忙打断他，“只要找到天山雪蕊就能解毒。”

夜陌摇了摇头又继续说，“帮我照顾好她。”

“北方很快就有消息了，你慌什么。”

他们都心知肚明，北地的那座雪山上下万丈，又是极寒，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攀上去，再怎么等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都守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你从来没有说过，那年秋天的两个月你去了哪里。”

夜陌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鱼上钩了。”

鱼竿动了动，楚云去拉竿，一条肥硕的鲫鱼摇摆着尾巴被拉上了水面，“是条大鱼。”

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天寒地冻，两人仿佛入画了一般，大雪纷飞。

湖心亭的另一人，手扶着鱼竿也坐在边上来垂钓，水面也不时荡起一层涟漪，想是水下有鱼儿在来回游动，他安静地等下去说不定也能钓起来一条鱼。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楚云问夜陌。

夜陌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与她说了什么？”

楚云有些心虚，“没有。”

“说。”

楚云犹豫了一下，“我把你中毒的事情告诉了她。”夜陌一下变了脸色，他的眼神仿佛能要了楚云的性命，和刚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知道瞒不了你，可是我不忍心看你……”

“咳……”夜陌扶着柱子，表情十分痛苦，他的额头冒出了一颗一颗汗水，似乎又是毒发了。

“你怎样？”楚云丢掉鱼竿忙过去扶着他，“来人！”

仆人将人扶出亭子，扶上了船，慌忙地划着船回王府去了。

这时，老先生进来查看一番，也只是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楚云问。

“唉……”

天山雪蕊，这是救他唯一的希望，除了等北方传来喜讯，他也再无他法，可北方从来没有所谓的喜讯。

“别再让他受刺激了。”老先生最后这样交代楚云。

“是。”

楚云也更谨慎了，一点也不敢再提起那女子的事情，他只告诉夜陌她回家了。夜陌在王府养了一日，第二天便和老先生回歧城了。

翠鸢阁，回廊的那头，便是与之相邻的楼阁，夜陌的住处。那里十分安静，每天也只有那一两个人进出，从来不见夜陌的身影。

年关将近，楚云应召北上团圆，宫里的宴席散了，他也来看看夜陌，顺便也询问一下北方的进展如何了。

……

“回门主，雀奴没有来信。”

“门主，雀奴来信，姑娘音信全无。”

“回门主，还没有人登上雪山……”

……

北方从来没有喜讯，夜陌靠在窗边，月光照在他的脸庞，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

“门主，雀奴来信，还没有找到姑娘的行踪，雪山也没有消息。”

每天，芸姑都会来禀报那女子和雪山的消息，她从来不进门，都是在外面说完便走了。她回去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遇见楚云，还没等楚云开口芸姑就先说了，“他在里面，这几日很不好。”

她说完就走了，谁也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楚云知道那女子还没有一点消息，雀奴早在沚城出王府的时候就把人跟丢了，她正和生死门许多的暗影一起寻人，其余的暗影也在想方设法爬上雪山采得解药。

听见有人来的时候，夜陌没有回头，楚云自己走了进来。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他明知故问，也找不到别的话来。

“无碍。”

夜陌依旧没有挪动，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楚云在靠近他的位子坐了下来，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苍凉。

“千万保重。”

夜陌没有回应他，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他们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又起风了，夜陌似乎才动了一下，只是衣襟钻进了风去，他轻轻咳了一声，“咳……”

“你没事吧？”

“不要紧，咳，咳……”他又咳了起来，楚云走了过来，“我去叫老先生来……”

“不用了。”

一会儿见夜陌不咳了，楚云又回去坐着，现在他大抵是知道夜陌为什么一直站在窗边了，就和那天清晨一样。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那里，第一次问起他中毒的事情。

“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嗯。”他迟疑了一会儿，又说，“若是我不在了……”

“你会好的。”

这是夜陌第二次提起这件事，楚云又一次打断了他，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去想有那么一天他会不在人世……

“请王爷帮我照顾好她。”

夜陌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显得很是生分，楚云十分不忍。

“你说什么胡话。”

只见夜陌扶着窗走了过来，脚步轻浮，都有些站不稳了，楚云忙过去扶他。夜陌也抓住了他的胳膊，却曲膝上前，他知道夜陌想做什么，与此同时也牢牢扶着他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

夜陌兀自挣脱开来，屈膝跪了下去，“请王爷，照顾好她。”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这也让楚云很心痛，凭他们的关系，何以至此。

“答应我。”

只见夜陌面如死灰，楚云点了点头，于是将他拉了起来，又听夜陌说：“一定，照顾好她。”

“好，你放心吧，老先生那边已经有线索了，还有别的办法。”

这么多年都没有线索，不过是在安慰他罢了，生死门的毒根本不会有解药。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天山雪呢。”

天山蕊只是一个传说，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了，再怎么等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楚云不愿意见他放弃生机。

“还有那姑娘，她说她回家了，没有消息，一定是安全的，你也别太担心了，生死门还有这么多暗影，一定能保护好她。”楚云想了想，语气又变得激动起来，“她知道你中毒的事情，说不定她回家想办法了，你想想她，不管如何你都要撑下去……”

夜陌没有回他，他何尝不是守着最后一丝的希望，转眼她都已经离开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