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苏情,取自苏子多情。一直以来,苏情和夜陌,一个是影,一个是光,如今多年的影子见了光,夜陌却成了蛰伏在黑暗之中的影子。他始终呆在这翠鸢阁,至于苏情又去了哪里,影子从来都只跟着光移动,只是他的光从来都不是他罢了……
苏情一直安然无恙,没有人知道所谓相思引,便是相思之引,说是剧毒,更像是蛊,一毒两蛊,一损俱损。当年夜陌强行将毒蛊从苏情身体引到了自己的体内,也只是引出了母蛊,子蛊却还留在苏情的身上,他们都不知道无论哪一个身体的蛊没了这引都会发作,如今夜陌体内的母蛊一死苏情体内的子蛊同样发作,夜陌毒解了,苏情也把一切都忘了……
“公子,那位姑娘叫月儿,是公子很重要的人……”
如果他还记得,她到底也不过只见得了他一面,那还是去年的中秋,那晚月圆了,他一身绯色以颜相称……
她心不在焉的走在人群中,他故意上前让她撞上了他的肩膀,她吃痛地跌坐在地,不过是他的恶作剧。
“姑娘,你没事吧?”
可她盯着他都呆住了,一定是他生得太俊俏了,“姑娘?”
他拉起她的手,也是心猿意马。
“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能认出他来他很高兴,又假装镇定地说道,“姑娘认识我?”
“我……”
“敢问姑娘我是谁?”
“……”
她当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他说,“我叫夜陌。”
这天晚上,因为苏情的出现夜陌隐藏了起来,所以楚云并没有在翠鸢阁找到人,又在第二天清早找到了云阁。本来夜陌是来见苏情的,却被楚云打乱了,楚云离开后他才现了身……
“你说过不再见她。”
“仅此一次。”
“记住你的承诺。”
夜陌的质问,苏情没有分辨,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神女峰,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与她相见……
如果他还记得,她进了源府,他也不停地在夜间出没,天冷了,她还是喜欢踢被子。至于源霖的存在,他并不担心,一个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的人在他眼里显得有些幼稚,好在他知道对她好,可他唯一不该做的就是带她去了翠鸢阁。
“算是我自作多情了……”
当见到夜陌那一瞬间,她一定很委屈,暗处的苏情同样在隐忍,他知道她找的人是自己,可他不能出现。后来,他想也许是他们太像了,连她都分不出来。
那天,一气之下她离开歧城了,她走的时候城楼上站着一袭红衣,他眺望着小船慢慢走远,眼神里尽是悲伤之色。
夜陌南下了,他又看着源霖也坐船离开了,他怎么会不丢下她,只是还不是她们重聚的时候。
“查的怎么样了?”
“启禀门主,事情有进展了,那些势力是南国的,具体位置还没有查到……”
“继续查。”
“是。”
这世上除了生死门还有一个更危险的势力,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盘桓在神女峰下……他会处理好一切,然后带她去他说过的那些或热闹或安静的地方,去见她以前好奇的一切事物……
在沚城,相思引的解药有了线索,她又离开了,当远在歧城的他得知消息也跟着离开了,夜陌不能死,她也同样不能有事。
如果他还记得,他一定知道他一路跟随她翻越北方雪山,这几个月她日夜兼程,他也是风餐露宿。她几次倒在雪地里他也几次用身体为她御寒。
从歧城到雪山,从雪山到歧城,来回的路途遥远,至少半年的路程她只用了不到四个月,一路上他几次把人跟丢,直到看着她走到夜陌身边,他才隐在了桃花深处。
她并不知道,三月桃花,这是她见到苏情的最后一面,却不是苏情见她的最后一面……
苏情不再去桃林的时候,芸姑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自然也没有再告诉夜陌。他又从魅刹他们那里打听了之后,苏情差不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月儿。”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于是偷偷去了王府,他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只身爬上雪山采得了天山雪,只是他在王府竹林见到的只是那位柔弱女子……
那时,女子坐在竹林的小屋里弹琴,竹林外那一抹红色没有靠近,只觉得传来的琴声很熟悉……
“你就是月儿吗?”
他倚着竹子静静听完一曲,极力让自己回想起来,哪怕一丝一毫,心里似乎有一处空缺,只有听着这琴声能填补一些去……
“咳,咳……”
竹林传来女子的两声轻咳,潭水的雾气笼起一团又一团,朦胧之中她似乎看见她等的人来了,等她看出去的时候连影子也没有,那人早在一瞬之间飞到了旁边……
“你为什么,不来?”
她的声音有些伤感,想了想还是放宽心,自己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女子自嘲地笑了笑,琴声始终没有停……
“不来,也好。”
她们不过几树之隔,苏情听见了她说的什么,只是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又突然觉得喉间涌上来什么,卡在那里令他哽咽难下,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然泪湿了衣襟……
他抹了抹脸颊的那一片湿,“我这是怎么了?”
泪水的触感让他知道刚才他确实是哭了,没有缘由地流了泪,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不由地想起芸姑与他说的话,“你就是很重要的人吗?”
竹林的琴声似乎弱了两分,如泣如诉,指尖的力道不足以让她弹奏出昆仑玉碎的气势,苏情已经知道她的身体十分虚弱。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像是承诺,可他心里的异样情绪一点也没有好转,几经波折让他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苏情靠着竹子缓缓坐了下来。
“月儿,月儿……”
他不停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是什么咒语一念就不痛了,只是因为他将她忘记得一点也不剩,任凭他如何挣扎也缓解不了……
从此,他把她当成了重要的人,于是,他后来去寻医问药了,尽管老先生在夜陌毒解之后云游四方去了,他也还是要找到能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