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两个多月的复习时间,对于高考来说,太少了,犹如杯水车薪,当向杰什么都还没搞清楚的时候,高考就已经又来临了。
向杰的这一年高考,在糊里糊涂中就结束了。
经过漫长的等待,高考终于放榜了,向杰跑到学校一看,怎么找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向杰知道,自己毫无意外地又一次落榜了。
这一次落榜,对向杰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的信念一下子坍塌了。这已经是第四次落榜了。俗话说了,事不过三。想想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种种不幸,曾经的神童为什么考个大学怎么就这么难呢?已经不可能再来一次了,他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也没有这条件了。也许这就是命运。有时候,不得不认命啊。也许他应该要重新审视自己,重新为自己找一条新的出路。
向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回到了河东小学。这里有他最好的朋友游自如在这当老师。游自如比向杰大几岁,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分配到了河东小学当教师。
游自如弄点小菜小酒招待向杰。听向杰说又落榜了,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一年都在打工,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复习高考,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再厉害的神人,也是很难考得上的。
向杰去矿山挖矿找钱读书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乡里,人们对他的这一做为,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都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作为好朋友,游自如对向杰自然比别人更多一份同情和敬佩,看到他失落丧气的样子,就安慰他说:“没事啦,虽然说,自古华山一条道,但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呀。想出门,也不一定非高考一条路嘛。”
向杰苦笑说:“说的简单,我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游自如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向杰说:“没什么打算呢,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打算了。本来想去河西做代课的,可是已经没机会了。上次那个事情你知道的。”
游自如说:“我知道。向杰啊,这样吧,我们小学正要聘请一名代课。本来方书记想让他儿子方鹏来做,但我们校长和老师经过商议,都觉得不太合适,他才初中毕业而且水平有点低。要不你来做吧,你才是最好的人选。”
向杰一听喜出望外:“能行吗?”
游自如的这个信息,让向杰眼前一亮。就像一艘迷失在茫茫大海中很久的船,突然看到了前方出现闪耀着的航灯。也像是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行。当然行啊。“游自如很高兴:“太好了。不过来之前,你要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向杰疑惑地问。
游自如说:“你要给大家意思意思一下。”
向杰说:“意思?怎么个意思法?先说明了,钱我可没啊。”
游自如笑着说:“不是钱。就是你要请大伙喝餐酒。”
向杰惊讶了:“啊?做个代课还要请喝酒呀?”
游自如忙解释说:“不是,这是规矩。”
向杰说:“什么规矩,我宁愿不做了。”
游自如急了:“怎么就不做了?这样吧,你回家拿一只鸡或者鸭来就行,其他的烟酒菜我来搞定,好吧?”
向杰说:“那更不行了。怎么能让你帮我弄这些呢?”
游自如:“怎么不行?就这么定了。”
向杰拗不过自如,也明白他的好意,就回到家里,问妈妈:“妈,我们家有鸡鸭吗?”
妈妈说:“有一只下蛋的母鸡和几只鸭。你要做什么吗?”
向杰说:“嗯,有用呢。那母鸡留下蛋吧。你去抓一只大点的鸭子给我吧。”
母亲嗯的一声也没再问什么,就去抓鸭子了,因为她相信儿子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有道理的。
向杰用一个旧编织袋装好鸭子,急忙赶往小学,来到游自如家。
看到向杰来了,游自如就笑呵呵地说:“这才对嘛。你休息,我来弄。”说着就开始烧水杀鸭去了。他还担心向杰家可能连一只鸡或鸭都拿不出来然后就不来了呢。
游自如不仅为人好,待人谦和,还做得一手好菜。这是众人皆知的。
晚宴席上,全校老师,校长,还有教育组长都被游自如叫来了。大家谈笑风生,杯觥交错。喝酒聚餐,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今天这一家,明天那一家,从来都不需要问什么理由。
酒过三巡,待到大伙都喝得差不多了,游自如举起酒杯说:“今晚这酒是向杰请大家的。以后他可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了。大家干了这杯,表示欢迎。”老师们都举起了酒杯说欢迎,然后一饮而尽,除了一人。
向杰也举起酒杯说:“谢谢大家!”
向杰高考四度落榜,早已经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了。在应酬的这种场合里更是不善言辞。大家都了解向杰,都理解,所以都是尽情畅饮言欢。
而只有一人不甚乐意,他就是年轻的教育组组长。游自如看在眼里,忙对向杰说:“向杰,你要敬教育组领导一杯啊。只有他点头,你才能成为一名光荣的代课老师啊。”
向杰听了赶紧举起酒杯,敬给领导:“杨老师,我敬你一杯。”
领导低着头,看都没看向杰一眼,也不接受敬酒。弄得向杰很尴尬,举起的酒杯,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谁都知道,敬出去的酒,如果不接受,那是对人无比的蔑视。
向杰当时并不知道,杨领导故意不接受其实是有原因的,首先是因为他是方书记一手提拔起来当上教育组长的。本来是安排方鹏来做代课老师的,现在向杰来了,方鹏就没机会了。而学校都一致表态方鹏不合适,要向杰,他才没办法。其次,学校的人事安排向来由教育组决定,而这次游自如和学校方面竟然没有事先跟他说明,先斩后奏,很明显是没有把他这个新来的教育组长放在眼里,心中十分不悦。
游自如看见杨老师久久不接向杰的敬酒,忙问:“杨老师,喝醉了?”杨老师知道众意难违,这才勉强举杯,接受了向杰的敬酒。
他这一接受敬酒,就表示同意向杰来当代课老师了。
这一晚,向杰被灌得烂醉,和游自如同床共枕,聊天到深夜。他万万没想到,就连做个代课都还这么不顺利,又想起这些年的坎坷曲折,悲欢离合,情到伤处,不禁瞬间崩溃,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游自如一直以为向杰是个极其坚强的男子汉也从来没有见他哭过,现在突然看到他突然哭得如此伤心,如此肆无忌惮,非常震惊,赶紧不停地安慰他说:“向杰,没事,以后会好起来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9月1日,小学开学了,向杰开始了他执教生涯的第一天。
校长给他安排了工作:“向老师,你教三年级语文兼任班主任吧。这三年级可是个硬骨头,希望你能把它拿下。第一节课先去听游老师讲课,看看他是怎么讲的,第二节再开始上课吧。”
向杰说:“好的。”
第一节课,向杰有点紧张地走进了三年级的教室。
教室里有十几个学生,看到新来的老师是向杰,一下子骚动起来。向杰观察到那些幼稚纯真的一张张小脸上尽是惊讶,高兴,还有期待。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向讲台。坐前面的一个女同学站了起来,喊道:“起立。”
同学们都站了起来,稀稀拉拉地喊道:“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
向杰首先在黑板上写上“师生情”三个漂亮有力的字。然后提问:“有哪位同学会念这三个字?”
只见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向杰再问:“你们没有人会读吗?”
这时,刚才喊起立的小女孩站了起来说:“老师,我会。‘师生情’。”
向杰说:“好,这位同学读得很好,坐下吧。”小女孩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后来向杰知道这聪明的小女孩叫方冬妹,是他启蒙恩师方老师的小女儿。
第二节课,向给同学们布置作业。大家都在写,却发现一个男孩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向杰走过去问他:“你怎么不写呀?”
那男孩支支吾吾说:“我没有笔。”
向杰马上走回四海的宿舍,拿了一支铅笔,回到教室里,送给那小男孩:“给你,好好写作业啊。”
大家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向杰回到讲台上,看着大家说:“从今天起,谁表现好的,我都奖励给他一支铅笔或者作业本。”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露出了纯真而期待的笑容。
三年级在向杰的执教下,短短几天,学风就有了明显的改观。
不知不觉,向杰在小学代课已经第七天了。这一天是西南县城街日,刚放晚学没多久,向杰正拿个凳子坐在门口,预习着明天要教的课,突然听到邮递员游山水的声音从校门口传了过来:“向杰,向杰,你的录取通知书,你的录取通知书。”
待到跟前,向杰不屑地说:“开什么玩笑呢?三水?哪有现在才收到录取通知书的?”
游山水是向杰的初中同学,毕业后去当了兵,复员后在河东乡邮政所做了一名邮递员,活泼开朗,平时喜欢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开玩笑,和向杰也不例外,所以向杰一直都叫他“三水”。
游山水手拿通知书高高举起大声喊着:“怎么不信啊?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了?”
“你什么时候不开玩笑啊?”向杰说。
游山水把录取通知书在向杰面前一甩:“是不是啊?”
向杰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落款是“广南农业大学邕州热作分院”,就说:“我没填这个志愿啊?”
他心想会不会是那些野鸡大学呀?
众老师闻声都围了上来,争抢着看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什么样子的。
河东乡从来就没有出过大学生,所以他们都特别好奇。
游山水说:“今天我路过你们学校门口,突然听到广播有你的名字,进去一问,才知道是你被录取了。学校都已经广播一个礼拜了,就是没人去领啊。
向杰心想,从学校领来的,假不了。
老师们纷纷对向杰道贺说:“终于考上了,向杰好样的。恭喜了,恭喜了。”
游自如比任何人都高兴地说:“向杰,恭喜恭喜,你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了。”
向杰打开包封一看,是农学类,要迁移户口,竟然还免一半学费?心里想,这是真真的大学,肯定假不了,他知道,凡是迁户口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的,学杂费相对低的,肯定都是真的,而野鸡大学往往是把通知书寄到家里的,也没有迁户口,而且学费特别高。这个很明显是降分调配录取了。因为农学类向来都是冷门,考生们都不愿意报考。
老天爷有时也真会开玩笑。
向杰心想自己拼命地考大学,就是为了跳出大山脱掉农衣,没想到最后还是甩不掉这个农字。不过还好,免一半学费,刚好符合他的家庭条件。更重要的是,要迁户口的,就是农转非了。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啊,而今他终于可以得到了,也就是说他从今以后他就是非农业户口了,也算是脱掉农衣了。再说了,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管怎么样,有,总强过没有。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必须去读了。
校长笑着说:“向老师,那你赶紧回家去准备准备吧,别耽误了哟。”
“对,对,赶紧去吧。去学校的时候,先来这里一趟啊。”游自如笑嘻嘻地说。
“好,那我先回家去了。”向杰说。
告别了游自如等众老师,手里揣着录取大学通知书,一路狂奔地往高山屯跑,向杰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不断播放着这些年来他走过的路,做过的事,经历过的坎坎坷坷,艰辛磨难和悲欢离合:父亲和爷爷相继病世,忍痛让年幼的弟弟辍学回家,休学烧火炭,断魂崖上采石斛,辗转黑山下井,炼狱般的刮方,落难北山,搏命热窿,四次高考……
今天他终于考上大学了,和杨立万刘小伟一样,也是大学生了……
此时,他平生第一次激动的泪水如泉涌出,不禁嚎啕大哭……
回到屯里,眼睛瞎了耳朵却特别灵的路小二,正坐在阳台上乘风,听到了向杰的脚步声,就说:“向老师向杰哥哥回来了。”
路传声一听到向杰回来了,赶紧跑出家门口,很奇怪地问他:“杰哥,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向杰只是“嗯”了一声,不做理会,径直往自己家里跑。路传声更觉得奇怪,就跟了上来。
向杰进了屋,紧紧地抓住妈妈的双手,热泪盈眶地说:“妈妈,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
妈妈听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手抹了抹向杰的眼泪说:“嗯嗯,考上了,考上了,我大儿考上大学了……”然后自己也老泪纵横。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大学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知道,儿子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路传声听了向杰和妈妈的对话,知道向杰终于考上大学了,这可是个大新闻大喜事啊!马上掉头就跑,直奔路天师家而去……
从此,向杰下热窿挣学费并考上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的事迹,被十里八乡传为佳话,影响着一个又一个家庭,激励着一个又一个莘莘学子们。这是后话。
许久,向妈妈站了起来,点了一支香,插进了香炉里,然后嘴里喃喃道:“孩子他爸呀,你大儿子终于考上大学了,一群儿女也差不多都长大成人了,你也可以安心瞑目了。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杰儿往后顺顺利利的,别再遭受那么多的苦难了……”
夜晚,在广播员的传播下,向杰考上大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高山屯的家家户户。高山屯沸腾了。路天师、方天亮、花富贵和路大成等屯里有头有脸的几个户主,纷纷来到向杰家里,表示祝贺和共享这份荣耀和喜悦,同时也初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的事情。
还有一些好事的儿童妇女,也陆陆续续跑来看热闹。
方天亮拿着红色喜庆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品鉴着,有些激动地说:“原来大学录取通知书是这样子的啊,太漂亮了!”
花富贵在旁边看在眼里,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就对方天亮说:“方大哥,当年要不是因为背后成分问题,你肯定也能拿到这么漂亮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现在都当大官了。”
方天亮笑着说:“那是,肯定的。我在我们班成绩都是前三名的,而我们班最昂(昂:成绩差,笨之意)的那个谁,现在都当副乡长了。”
路天师看了看那几个,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有什么用?说现在的吧。向杰终于考上大学了,为我们高山屯争光了。”路天师虽然没读什么书,但说话总是会带有一些经典的句子,都是因为常常听他当过红军的父亲说的,背都背下来了。
路大成说:“不仅为我们屯争光,还为村里争光了。”
花富贵说:“是啊,向杰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啊。”
路天师缓缓地说:“是争光了。可是就向杰家里这情况,怕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吧,怎么去读呀?”这话一出,原来喜悦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方天亮问向杰:“这学杂费一共要多少啊?”
向杰打开录取通知书指了指学杂费那一项给他看,说:“每年学费600,杂费1800,加上车费生活费等等最少应该要3000多吧。”
路大成说:“天啊,这么多呀?我们干一天活也才5块钱。”
向杰说:“这还是农学类的,国家减免一半学费,是最少的了。别的专业学费最少1200以上,2400、3600的都有,其他费用也更多,上万的都有呢。”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路天师对路大成说:“你是队长,你说该怎么办吧,总不能不去读吧?”
路大成说:“读肯定是要读的。向杰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考上大学了,是我们高山屯的光彩。牛马死了一起解,父母死了一起葬,我们大家都要来扶他一把。我带头,我出100,明天就去姑姑家借。”
方天亮听了也说:“对,一定要读。我也出100。”
路天师说:“好,就算借,我也出100,但是就算全队都出100,也是远远不够的呀。”
大家顿时又沉默了。
路天师把目光移到花富贵身上:“看你的了。如果你们家向荣华要娶向兰花,是时候表现表现了。”向兰花是向杰的妹妹,花荣华是花富贵的弟弟。
花富贵顿了顿语气说:“这样吧,我出一头小猪,宰了摆上三五桌,宴请所有来帮助向杰的人。向杰你还要通知所有的前方后背,兄弟家属,让他们也都来帮助你,人多力量大嘛。”
路天师说:“好,就这么办。”
路大成:“好。那就定在后天晚上吧。”最后大家都一致赞同这个办法了。
向杰眼含热泪地站起来,声音有些擅抖地对大家说:“谢谢,谢谢父老乡亲们了!”
第二天一大早,路大成便匆匆前往妹妹家借钱,向杰妈妈去了娘家通知背后亲人,妹妹向兰花去通知金山乡的家族和二姐夫,小妹则去通知大姐夫……
第三天早上,花富贵带人宰猪,高山屯忙了起来,好像谁家办什么喜事一般。
晚上,宴席准备就绪,全屯各户户主都已经到位,背后亲戚几位舅舅表哥也到了,家族的几位伯父叔叔也都到齐了,姐夫妹夫也都来了。向杰忙招呼各位亲人入席上座。
酒席开始,队长路大成发言:“各位前方后背亲人,父老乡亲,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了,向杰很争气,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考上大学了,不容易啊。这是我们高山屯的光彩,也是他们家族的荣光。但是他家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家无四壁,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这几千块学费肯定是拿不出来了。所以我们不论如何,也要帮助他上这个大学。今天晚上,承蒙各位前方后背亲人的厚爱,以及各位父老乡亲的关心,能来帮向杰一把,我很高兴。”说着拿起酒杯,向大家说:“我代表向杰,敬大家一杯,来大家举杯,干了。”大家齐齐响应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100元钞票,递给了向杰,说:“向杰,我因为你大嫂那场病,花了不少钱,现在还欠别人一屁股债,手头也没有钱。所以我只能去和姑姑借了这100给你。”
向杰忙说:“谢谢路大叔!谢谢!”
接着方天亮也拿出100递给向杰,父老乡亲各户主也都纷纷给了,有的100,有的50,也有的30,20不等,伯父叔叔,姐夫妹夫都给了多,最后连屯里的几个小孩,也分别给了几块的,几毛的都有……
向杰拿出一个本子,将大家的资助都记起来。最后点数总共收到2413.5元,第一年的学杂费总算是够了。
大家的倾囊相助,让向杰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说:“谢谢各位父老乡亲,谢谢各位亲人。等我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了,一定报答大家的大恩大德!”
第二天,向杰预留了两个弟弟的学费,就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小学,向游自如及各位老师辞行。
这时教育组的副组长方老师对向杰说:“向杰,你跟我来。”向杰疑惑地看着方老师。方老师忙说:“来嘛。”向杰跟着方老师进入了他的房间。方老师拿出一本帐本对向杰说:“在这里签个字吧。这是你代课的工资。”说着拿出35元钱递给向杰。
向杰惊讶地说:“就几天还有钱啊?”
方老师说:“怎么没有?有的有的。”
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20元钱递给向杰:“我也没什么钱,只能帮你这么点了。”
这时候,校长,副校长,几位老师都进来了,都纷纷递给向杰20元。向杰知道老师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也不推辞,就连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再说了,他实在太需要这些帮助了。
教育组长杨老师也来了,递给向杰20元钱,热情地说:“恭喜,恭喜。”向杰忙说:“谢谢杨老师,谢谢!”
向杰谢过几位老师,准备出发,前往县城搭车去省城大学报到。这时乡政府的向秘书匆匆跑了过来,塞给向杰50元:“好好努力!”向杰连说:“谢谢向秘书,谢谢!”
游自如送向杰到码头,临别时塞给向杰200,说:“向杰,好好地读大学。以后有什么困难和我说一声。”向杰嗯嗯的应了游自如,虽然没说谢谢,但感恩之情已全然写在脸上。俩人关系太好,说谢谢反而生分了。
来到了县城,向杰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姚妈的饭店。
姚妈看到小杰就高兴地大声问:“这几天跑到哪里去啦?你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啦,学校都广播好多天啦?”
向杰微笑着说:“我在家里呢,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了。明天去南宁。”
姚妈:“哦,那就好。”说着就掏出了100块钱塞给向杰:“向杰,拿去当路费吧。”
向杰赶紧拒绝:“姚妈,谢谢你了,你帮我够多的了。”
姚妈慈祥的脸上一下变“凶”了:“拿去,你们考个大学不容易,我能力有限,只能表达一下心意了。”
向杰还是不收,不是不需要,是非常需要,但姚妈非亲非故的,已经帮他很多了,他不好意思。
旁边的服务员小芹走过来,接过姚妈手里的100块,自己也拿出20块,一起塞给向杰说:“拿了吧,你现在一定非常需要钱。姚妈也给了王涛和韦龙他们的,不只是你。姚妈说了,考上地区的给50,考上南宁的给100,考上外省的给200。别不好意思,大学毕业以后别忘了我们就行。”
向杰眼眶有点湿润了:“谢谢姚妈,谢谢小芹。”
告别了姚妈,赶紧到车站去买车票,当天的已经没有了,只能买第2天的。
向杰来到了表叔家住一晚。平时话不多的表叔听到向杰终于考上大学了非常高兴:“太好了,终于考上了。”说着打开抽屉,掏出了100块钱给向杰:“拿着吧,我现在厂里没什么活干,没多少工资,不能帮你什么,你家里又那么穷,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向杰艰难地默默地收下了表叔给的钱。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到目前为止,帮助他最多的就是表叔了。没有表叔的帮助,免费给他提供吃住,他连高中都读不了。他就像是他的父亲,他就像是他的儿子。这钱是表叔真心实意给的,不收或说谢谢都是见外了。
这样,学杂费、车费都够了,还剩下一些可够一个月的生活费。至于以后的吃饭问题,先把学上了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向杰,确实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但也是一个幸运的男孩。不幸的是,他出生在一个极度贫穷的家庭还早早就失去了父亲,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很多愿意帮助他的好心人。
晚上,向杰一个人坐在表叔家门前。这里地处半山腰,居高临下,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小县城。他望着万家灯火的小城,在读高中的这些年,多少酸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够真正体会。在这个小县城里,有他很多的回忆和一些无法释怀的东西,那些艰难的日子,那些活泼可爱的同学们,那个他深深暗恋的却只能暗恋着的女孩,那个被冤死埋骨他乡的路天赐和自己没钱医治而只能回家等死,如今坟头草已长高的父亲……
又想想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奋斗了几年的小县城,离开亲友,到更远的省城去读大学了,外面一定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更是一个未知的世界,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呢?他心里说实话没一点数,但他不管,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定要想办法读完大学,将来毕业分配工作了,再报答父老乡亲和亲戚朋友们的深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