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恪儿认我做干爹吧?”尹墨沉突然间郑重道。
月溪很少见他如此郑重的样子,随即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礼节呢就不必了,等他长大,我送他份大礼。”
“不会是要他继承你的毕生医术绝学吧?”月溪打趣道。
“继承我的绝学有何不好,你看你这人,仗着你医术比我好,看不上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术业有专攻,你解毒行不行?没我厉害吧?”
尹墨沉这个人,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幸亏他长了一张妖娆美艳的脸,不然旁人烦都烦死了。
杨月溪临走时,只打算带上恪儿的奶娘,这时,丫头雪鹰却抱着包袱气鼓鼓地跟了上来。
她红着眼睛对月溪道,“公子让我跟着你,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去。”
月溪知道,她是尹墨沉的贴身丫鬟,跟了他很多年了。
而她离开长安的这两年,一直都是雪鹰在照顾她。她猜想,尹墨沉让雪鹰跟着她走,大约也是想让她身边有个体己人吧……
她还能说什么呢?他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处处都为她考虑周到。
尹墨沉独自在杨月溪方才离开的房间里坐了许久,起身时才发现,那把瑶琴,她没有带走。
这么久了,她只弹过寥寥数次。
他记得很清楚,一次是在下着绵绵细雨的清晨,一次是在中秋团圆之夜,他在房中听得仔细,她弹的是《长相思》。
她终是等到了她的相思之人,而他们之间,的确也该……曲终,人散。
也好,她既留下了这把琴,那他便好好收着罢,她曾用来舒解相思的物件,如今倒成了他的相思之物,只可惜,到底是不能与她琴箫和鸣了……
百草堂的门前停着三辆大马车,而李世民就等在第一辆马车前。
杨月溪抱着恪儿上了第一辆马车,奶娘与雪鹰上了第二辆,那些日常所用的衣物书籍等便放进了第三辆马车。
马车徐徐前行,街边邻里的议论声却不绝于耳。
“听说这马车里坐的是当今秦王殿下。”
“真没想到啊,我前一阵还夸他好呢,不拿百姓一分一毫,今日就来了这么一出,公然抢人妻儿啊!”
“可不是,堂堂秦王,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就是,抢了人家妻子也就算了,怎么连人家的儿子也要一并抢走?好歹也给人留条后啊……”
“尹大夫真是可怜,从此就孤身一人了……”
李世民坐在马车内,脸色是愈来愈黑,他掀开窗帘,对着前方开路的程咬金道,“知节,传令禁声……”
前方程咬金正与秦琼掩嘴偷笑,他俩跟随秦王这么多年,听到的都是赞美之词,这秦王殿下何曾遭受过此等谩骂,果真是忍辱负重为红颜啊……
此时的程咬金忽听秦王唤他,尚来不及收起那副笑脸便回了头领命。
李世民一见,顿时怒不可遏,他在这里受人诟病,他的手下居然也跟着看他的笑话,叫他怎能忍受得了?
“回去领十军棍!”李世民说完啪的一声摔上了帘子。
程咬金的笑容僵在脸上,双手抱拳道,“是!”再回过头去时都快哭了。
秦琼见状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月溪本欲规劝,但见李世民气的不轻,只得讪讪闭了嘴,只抱紧了熟睡的恪儿。
不过,李世民如此憋屈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知怎的,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暗自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能笑出来……
高颖从乡下收租回来,沿路听到的都是这般闲话。他心内急切,遂又加快了步子。
尹墨沉正在检查刚刚修好的大门,高颖就闯了进来。
“溪儿呢?”
“走了。”尹墨沉答得轻松,“秦王的手下就是能干,这门修的不错!”
“如此……真的走了?”高颖一听到“秦王”二字,心下一沉,便知街坊说的没错了。
“是啊,走了,不如今儿就不开张了,咱爷俩喝两杯?”尹墨沉提议道。
酒桌上,高颖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就是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到,这驸马爷居然是秦王殿下……”
“那是你笨。”尹墨沉说着替高颖满上了酒。
“当初可是你说的,驸马战死了,你还说是你亲手埋的你啊……”高颖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尹墨沉的后背,“你说你骗人骗的咋就这么理所当然呢?”
尹墨沉自知理亏,也没有躲,“我那也是……权宜之计。”
高颖端起来一饮而尽,哭道,“这以后,想见一面都难了……”
尹墨沉被他哭得头疼,“我说你能别哭了吗?义父大人?你不用担心,我这个假女婿也会替你养老送终的!”
“程将军的十军棍,免了罢?”刚下马车,月溪就迫不及待替程咬金求情。
“他该打!”李世民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程将军随你征战四方,忠心耿耿,如今他又没犯什么大错,这十军棍万万使不得……”
月溪在军营呆过,深知这军棍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一棍棍都是实打实铆足了劲打的,程将军若挨了这十军棍,即便他底子好扛得住,事后也免不了躺个十天半月的才下得了床。
在月溪再三相劝之下,李世民才终于松口,他叫了侍卫过来,“去通知程将军,那十军棍免了,改成去猪圈劳作十日。”
“是,殿下!”
月溪有些哭笑不得,这李世民也太会埋汰人了,叫程将军去喂猪……
李世民居住的寝殿名为甘泉殿,殿内布置得十分舒适大气,月溪看得出来,这里应是他独自居住,并没有女子住过的痕迹。
宫人们在寝殿内收拾着,李世民便陪着小李恪在边上玩耍,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那一大堆玩具,一件一件摆满了半个厅堂。
他将李恪举至肩上,任凭他拍打着自己的脸,未有半点不耐烦。
李恪更是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在咯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