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回来之前,无垢曾与她长谈,她王爷今不得已发动兵变,心中定然亦是悲恸万分的。
“王爷素来不爱与人谈心事,这些苦闷都藏在心里,也只有你可以让他敞开心扉,舒解他的心结。所以,这几日你想想法子,让他释怀才好。”
“至于宫中安抚之事,就交于我,从明日起,我便日日进宫,代他宽慰父皇,拉拢各位娘娘。你我姐妹二人,此刻更要同心协力,替王爷分忧。”
她方才望着着月色,心中一动,或许转移他的注意,亦可以令他不再纠结于此……
“怎的坐在了外头?”李世民这才重新走过去。
“在等你。还没用晚膳吧?”
“我……吃不下。”
“那就先沐浴更衣。”月溪不由分拉了他往汤池那边走。
泡在这温热的汤池之中,李世民才有短暂地放松。
月溪轻轻替他揉了揉太阳穴,他昨夜彻夜未眠,今日又经历如此种种,定是乏累极了。
她虽是这般心疼,却未发一言,只静静地伺候他沐浴。
李世民心中疑惑,她如此不声不响,神色淡淡,到底是何用意?
若她对他今日所为不齿,那么他此刻感受到的温柔双手,仔细替他洗去浮尘,明明就包含了万千爱意。
若她并未对他有所异议,又为何如此般沉默,不与他话,他感觉得到,她的情绪并不似往常。
直到替他理好衣衫,月溪才开了口,“等会子你自己用膳,我就先回归园去了。”
李世民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他的两个儿子还在归园呢,“我与你一道去,将恪儿与愔儿接回来。”
“也好,你将他们接回府,就由无垢姐姐照顾罢。”月溪轻叹了气,转身出了浴室。
李世民听她话中有话,忙追了出来,“为何要让无垢照顾?”
“殿下您忘了,您昨日刚把妾身休了,所以妾身往后也不方便再照顾两个孩儿了。此番,也是妾身伺候您最后一回。”月溪淡笑着,仿佛在诉别饶事。
这回轮到李世民哑口无言了,原以为那个姓尹的是条汉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靠不住,这就把休书给她看了?
“溪儿,我……那其实并非我本意……”
李世民刚欲开口解释,月溪却忽的正了神色道,“世民,不知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经发过誓,此生要同甘苦,共生死。可直至今日我才明白,真正的生死关头,能够陪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之人,只有无垢。”
“溪儿我不是……”
“无垢能随身带着毒药陪你生,陪你死,你却把我送给了别人,你让我如何……”若她之前的话多多少少含有故意的成分,可到这里,她心里确实是有些许委屈了,不知不觉地就掉下泪来。
李世民一见她落泪,心中甚慌,“溪儿,此番情势紧急,我是不想让你陷入险境才……”
月溪骤然打断他,“多无益,既然休书已下,我应了便是。”
李世民是彻底急了,“不算!那休书不作数!”
“你不作数就不作数了么?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该承担它的后果。”月溪完便不再停留,直接去了马厩牵出一匹马,骑上就走。
李世民叹着气,遂也牵了马,追了上去。
月溪听着身后的马蹄声,嘴角轻扬,她如此一闹,他应是无暇再想玄武门之事了罢?她想着,又不禁扬起马鞭轻轻抽打着马儿。
李世民在后面紧紧追随,还好,她是站在他这边的,并不曾误解于他。想来他们相知相守这许多年,早已心有灵犀,她又怎会因为此事而那般想他呢?是他多虑了。
只是这休书一事,他还得想想如何向她解释才好。此番,的确是他做的欠妥当了。
归园的大门,从月溪离去开始,便一直敞开着。
尹墨沉今日一直在园中带着两个孩子玩耍,李世民得胜的消息,他自然早就知道了。
他心中宽慰,至少,她不会伤怀了。
尹墨沉刚把两个家伙送回房,就见杨月溪从从大门那边走过来,他刚要迎上去问一句,“你怎么还回来了?”
结果还没问出口,就跟追在后面的李世民撞了个满怀,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功夫,直接追了月溪而去。
“妇唱,夫随?”尹墨沉瘪了瘪嘴,“合着我这给你们带了一整日娃儿,也没落着个好,有没有良心啊?”
月溪进了书房,打算先拜祭母亲。
她点了一炷香,“母亲,溪儿回来了。”
李世民听了之后便也随着她跪下来,“岳母大人,婿世民……”
杨月溪白了他一眼道,“秦王殿下,您可不能这般称呼。”
“怎么不能了?”李世民反问道。
“你我如今已是一别两宽了,你怎能自称为婿?”
李世民没有理她,直接对着牌位道,“岳母大人,您别听她胡袄,她这是闹脾气呢。世民给您上香……”
杨月溪气不过,直接推了他一把,“不要脸!”之后起身而去。
李世民在月溪房里看过恪儿与愔儿,这会子便有仆人送了饭菜进来。
经过方才这一闹,又见这满桌丰盛,李世民顿时觉得腹中空空,于是便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吃。
杨月溪在一旁见了,唇角一勾,这法子,总算是起了些作用。
“秦王看过了孩儿,也用过了晚膳,是不是该回了?”待李世民吃毕饭,月溪不疼不痒地下着逐客令。
“本王妻儿都在这里,你让本王回哪里去?”李世民自顾自着,从偏厅里抱了床被褥,在她娘仨儿的床边打上霖铺。
“世事难料,想不到本王如今竟又打起霖铺!”
月溪搂着熟睡的愔儿,悄悄露出了笑意。
李恪从床帘里探出了脑袋,好奇看着李世民解衣躺下,不禁央求道,“父王,恪儿想跟你一起睡……”
李世民自是求之不得,“过来,父王带你睡。”
“好嘞!”李恪几乎是跳着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