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荷脸色一红,抽回自己的手。
那晚被他强势表白,她傻愣愣没缓过神来。又被玫瑰和长生一唱一和,糊里糊涂的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她想反悔也没有办法。
而莫愁呢,自从开了窍,可不管人前人后,整日赖着冬荷,跟糯米糍粑似的,分都分不开。
大家已然见怪不怪了。
长生问:“蜜獾下手对付的人,表面上看都毫无联系。”
街头的小贩、客栈的小二、也有不少村民。
“不,有联系。”
青秋把这些日子搜集到的结果告诉大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淳朴、善良、无仇家。”
冬荷翻了个白眼:“我嘞个去,我听过仇富的,见过厌世的,从没见过还有人歧视善良的!”
“冬荷说得有道理!”
这话自然出自拥护一号莫愁的口中。
一阵乌鸦声从头顶飞过。
“正常。”玫瑰以极其凉薄的口吻说出下面一番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不行,必须在他下手对付其他无辜人前逮住他。
落荆棘的眸光静静盯着玫瑰,未置一词。
时间稍晚一些,落荆棘来到孔知洛的……高等住所。曾经的马厩俨然焕然一新,还被孔知洛拾掇得有声有色。
他在门口摆了一盘棋,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大驾光临。
从黑曜石的瓷盒里拿出一枚白棋子:“这夜黑风高,落同志不去陪自己即将完婚的小娇妻,来我这里做什么?”
落子,走了第一步,随后看他,手中的扇子悠然惬意的挥。
雪白如玉的棋子随着挪动的大掌,也下了第一步:“那夜截杀你的人,是蜜獾。”
“是。”
“攻击力如何?”
“快、准、狠。擅长猛攻,耗尽敌人体力后又使阴招,暗器有毒,让人防不胜防。”
黑子落,白子输了一个。
落荆棘不慌不忙,指腹中的白子落中孔知洛的盲区,一下就吃掉了三颗黑子,乜斜他:“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不愧是落荆棘。
孔知洛故意瞒着不说:“你觉得我应该遗漏什么?”
“三个子。”
孔知洛继续端着架子,一副丝毫不会被收买的正义模样:“让我?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生意人。”
“嘁”
“两个子。”
“想得美!”
落荆棘持正半身:“一个。”
“不用说了,这一局我绝对能赢你!”
一晃过了半个小时。又一颗白子落下来,堵住黑子所有的路。
孔知洛:“……”
只要他落下最后一步,败局已定。
孔知洛揉着肚子,无中生有:“有些饿了……要不等会再下?”
“面来咯”
玫瑰端着两碗阳春面。
孔知洛伸手过来:“快给我一碗。”
玫瑰把面拿回来:“下完再吃。”
“……”
还真是护夫狂魔。
前有狼后有虎,这一步不论他怎么下,都是输。被其他人看到也就算了,偏偏是这夫妻二人。
“赢的人先选。”
玫瑰还来个温馨提示,“这里面有一碗我加了香菜和花生粉哦。”
孔知洛脸色都变了。扇子掉在地上,究竟是谁捅了他的底?把他对香菜和花生粉过敏的事情说了出来。
“落同志。”
挤眉弄眼,问他: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落荆棘:算。一子。
孔知洛:“……”
不是说好三子的吗?
这样他还多了几分胜算。
落荆棘云淡风轻回:此一时,彼一时。
孔知洛:……
“你们俩夫妻俩存心给我下套是不是?”
一碗面推到孔知洛的跟前:“说?还是不说?”
怎么金萧晨一走,被欺负的人反倒是他自己了?好歹他掌管了江苏以北的经济命脉,能力与他旗鼓相当。
瞅了眼玫瑰,又撇了眼落荆棘。难不成就欺负他是单身?
“好吧,我交代。”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我在跟那个蜜獾交手的时候,从她口中听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们,注定会失败!”
落荆棘细品,话没有什么问题。又见他一脸得意洋洋,面里没有香菜和花生粉,吃面的姿势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料到他又在故意使花招,倒是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玫瑰也觉得这句话没有什么可研究的,扯了扯落荆棘的袖子:“夫君,我们明日出去走走吧。”
“可以。”
“冬荷他们也想去。”
“没问题。”
孔知洛自作多情,拒绝:“你们成双成对,爱去哪里去哪里,就别虐我了,这颗心受不了。”
边说边捂着胸口,做痛苦状。
落荆棘:“没想带你。”
正好。
玫瑰点点头:“那这一整日的伙食,孔同志就自己解决了哈。”
什么
由于曼陀罗花中毒的凶杀案未告破,凶手被没有能抓捕归案,从明日起,各户人家除了必要的采买,减少出门的次数,以免再被杀害。
三位老人被送往了秘密的地区保护,街上又不售卖吃食。孔知洛被一口面辣得不行,不带这么伤害人的。
“哎呀,我忘了说,没有香菜和花生粉的面儿,我加了蒜蓉辣椒酱,嘻嘻。”
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见他们要走,孔知洛急忙喊住他们:“等一等”
哪里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通通抛诸脑后:“二位同志,听说明日天气甚好,不如带上我一起?”
玫瑰和落荆棘对视一眼,默契笑了笑,看他:“你猜。”
在孔知洛的死皮赖脸之下,总算得偿所愿。不过他们并不是去散心,而是前往最初两位死者遇害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好去的?”
听说山里有蛇,莫愁的胆子比指甲盖还小。冬荷斜睨一眼,他立马噤声,不敢再说话来添乱。
落荆棘摇摇头,又是一个妻管严。
“我从小就是蛇见怂,有我在,你怕什么?”
莫愁立马躲在她身后,笑得跟个奶油似的,甜蜜蜜的:“嗯,那就麻烦冬荷保护我这个柔弱的男子了。”
其余人听到皆笑了。
忽然,专注于留意细节的玫瑰有了发现:“都不要过来!”
脚下的泥土不少是翻了新的,一看就是里头埋有什么。众人听从玫瑰的指挥,纷纷后退。山里的鸟儿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四处乱飞。
落荆棘察觉出不对劲:“跑”
顷刻间,山上的爆炸声一冲云霄,火艳艳的光染了半边天穹,黑云浓烟,髣髴一头上古恶兽要把整个天地吞进了肚子里。
他们险些被土掩埋。
落荆棘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玫瑰有没有受伤,不只是他,还有青秋和莫愁,都是把心爱的姑娘护在身下。
“这陷阱,还真是恰如其分啊!”
孔知洛把扇子上的泥一粒粒的拨掉,心头却在冷漠腹诽,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蜜獾是女人,这件事从她在海上偷袭他时无意中出声便已有判断。兴许是太过自负的缘故,却没想到暴露了自己。
有道人影闪过,他们追了上去。越是阻止,越证明蜜獾就在附近。追到半山腰时,看到有木柴烧过留下的痕迹。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
一群人将他们通通包围,为首者蒙着面,说出来的声音却雌雄难辨。
玫瑰面无表情揭穿她的阴谋:“你做了那么多局,不就是为了把我们引来这里吗?”
那人仰头大笑:“是又如何?你们要自投罗网,难不成我还能阻止你们?”
说得冠冕堂皇。
玫瑰攥紧拳头:“你就是蜜獾?”
琉璃仙戒迸射出激烈的金色火花,髣髴闪电般迅猛强势。手刃一个个曾害过落荆棘的人,换他无性命之忧。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莫愁指她:“你不要太嚣张!”
蜜獾笑得像是在嘲笑一个痴傻儿:“别着急,我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痛苦的。”
青秋举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蜜獾坐在扶手椅上,一心要坐得舒服,丝毫不在乎对准自己的这把黑洞洞的枪:“还愣着做什么?”
无情的命令就像是一道急哄哄的催命符,阴沉的天掉落三三两两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树桠上,雨势也逐渐加大。
枪声搏斗声被掩盖在滂沱大雨之中,凌乱的场面里,一切的胜负尚未揭晓。交战双方的火力都太猛,玫瑰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榴弹,扯掉绳子一抛,不见了敌军半数人。
几人趁势躲起来。冬荷和长生都受了枪伤,又淋了雨,抵抗能力减弱,寒气入体,直接引发高烧。身处半山腰,蜜獾的人正四处搜寻他们的踪影,无奈之下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小山洞,黑漆漆的,还有蝙蝠从头顶哗地一声飞出去。
“莫、莫愁……我冷,好冷……”
莫愁抱住她,不停用体温渥着她,焦急地追问,“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只能生过取暖。
随身携带的火柴都淋湿了,只能尝试古人的办法钻木取火!
找来的木头和落叶都受了潮,钻的时间较长,很快又飘出呛鼻的烟雾味道。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生了火。
“给你。”
一套完整的取子弹器皿出现在落荆棘眼前,令他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时候准备的?”
还真有先见之明。
还有里头的麻药和针管,小小的一个盒子,说有十个人的量也不为过。
替他们取走子弹,接过她递过来的湿布:“每天都带着它们?”
“以备不时之需。”
好一句以备不时之需。
落荆棘把烤干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玫瑰嗅着男人残留在外套上的体息:“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要带外套?”
他把她放才说的话原路奉还:“以备不时之需。”
玫瑰:“……”
抡起拳头打他,不许抢她的词。
长生的嘴唇泛白,额头的温度也越来越烫,开始说胡话:“李昭,你以、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要记得……记得早点把人家娶、娶回家……”
这慈爱的口吻,俨然是把他看成还未长大的孩子。
青秋抱紧她,眼眶里含着热泪,说:“百花姐姐,我的确是看上了一个姑娘,温柔漂亮,善解人意。可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长生虚弱牵了牵嘴角:“傻李昭,你、你不去尝试一次,怎么就、就知道那姑娘对你没有意思?”
“那我应该怎么做?”
“坦言直率的表露自己的心意。”
青秋笑,温柔的眼眸里盛满浓沉的爱意:“百花姐姐。”
“嗯?”
“百花姐姐。”
“嗯。”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嗯……嗯?”
他这是在……给她下套?嘴角的弧度加深,原来他喜欢的人,也是喜欢他的人。
两情相悦,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生怕会打扰到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唯独孤零零的孔知洛在一旁加柴添火,那背影,要多孤单就有多孤单。这孤家寡人的机会,还真是不好受呀。
“别出声。”
落荆棘的听觉敏锐,立马灭了火。
雨势逐渐减小,追踪的脚步声扫荡满地水洼,在山洞附近碰上。狼狈不堪的样子,一看就是一无所获。
玫瑰跟在落荆棘身后,一不小心踩到一块小石头,跌倒前发出不轻不重的惊呼声。
“有声音!”
山洞外的十几号人立马拔枪,小心翼翼靠近被枝藤蔓叶覆盖的隐秘山洞。
躲在山洞里的两人没有傍身武器,里头还有两个伤患,必须得小心行事。捡起几颗石头,准备来一招声东击西。
蜜獾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这里有个山洞。”
自作聪明的人一心想要邀功,“那几个人肯定藏在里头。”
蜜獾阴恻恻一笑:“是吗?”
抬手,一个控制器被她拿在手中。滚滚浓烟再次轰炸,沙土泥地里的十几具尸体皆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碍事!”
看了眼隐秘山洞的入口,眼底的情绪复杂多变。转身,消失在这个雨水模糊的凌乱世界里。
雨下了一夜,也把一地的血水冲刷掩埋。
冬荷和长生都没有什么大碍。倒是玫瑰和落荆棘,几乎是一整宿都没怎么睡过,满脑子都是蜜獾临走前留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