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俩人聊了多少垃圾小话，金子一个劲儿的点头，被小孩拽走，他还回头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跟。

小孩领着他们到了顶楼，指了指唯一一间小屋子，让他们自己过去。

“这里面有啥？”

胖子跟在瘦子身后，脖子的肉一颤一颤，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脖子一直在流汗。

瘦子说：“谁知道呢？总之跟着他们没有错。”

与其单枪匹马在这里藏着，倒不如紧跟在他们后头，起码还有个保护盾，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WC！我的眼睛！”

这一声怒吼，可把几个人屏息凝神的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在用毛巾擦脸，瘦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谁让你用浸在酒精里的毛巾擦脸的？又蠢又笨，傻不拉几的。”

胖子揉着眼睛在嗷嗷叫：“你大爷的！还说什么风凉话，赶紧想办法啊！”

周围没有水，想给他洗眼睛是没可能了。小孩扯了扯金子的裤子，后者心领神会，把他扛在自己的肩头，小孩用手掌给他清理眼睛里多余的杂质。

胖子感受到一股冰冰凉凉的抚摸，睁眼看到一个无头得孩子，吓得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

金子冷笑两声：“没家教！人家帮你你不懂的感恩，还做出一副令人生厌的表情，浪费表情！崽崽，我们不理他，我们自己玩儿！”

说完就抓住小孩的手，一蹦一跳的，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骑大马。这一大一小闹得很开心，而走到平板房门口的宋京轻轻一旋，锈迹斑斑的锁头掉在地，砸了满地的灰尘。

“危险！我先进去！”

沉舟不让他冒险。

宋京拉开他的手，说：“你既然都认为里头危险，那我更加不能让其他人替我冒险。放心，没找到玫瑰前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交代在这里的。”

门被推开，咿呀咿呀地晃荡，好像摇摇欲坠地危楼，哗啦啦的烟尘跟吹散的米粉似的扑在脸，整出一圈咳嗽。

光从门缝里透进去，漆黑的小房子里挤满了人。正确来说，是无数颗脑袋，腥臭的血腥味真的是堪比乱葬岗，随处可见的苍蝇和蠕动的蛆虫。七窍里淌出辨不清血色的血痕。场面一度令人恶心到爆吐。

也的确有人吐了。

胖瘦二人把这两天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净，瘦子甚至还直接晕了过去。

宋京眼前一片眼花缭乱，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意识，耳边传来几声咆哮，目光所及之处有好几具无头尸拖着笨重步伐朝他走来。他再次晃了晃脑袋，口袋里备着小刀，大腿多了一道血痕，也把他的意识扯回了身体。

中了诡术的胖子和瘦子开始攻击沉舟，纵使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两人身却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论沉舟怎么揍他，都会以的速度爬起来再打。跟打不死的小强有得一拼！

宋京提着刀，朝着三人划了几刀，身体的剧痛让他们从凌乱的晕眩中回过神，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京告诉他们：“那里头的东西有古怪！”

“所以我们刚才看到的无头尸其实都是幻象？”

宋京点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无头尸复活来杀人的传闻。”

沉舟脑袋好似被棒子撬了一通，举目四顾找金子，却没见到半点关于他的影子。

宋京迎着阵阵森冷的寒风，目光里是数不清的阴霾：“你到底是谁？把我们引到这里又意欲何为？反正都已经插翅难逃，你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省得猜来猜去节省时间！”

似乎有人嗷了一嗓子，金子被掐住喉咙：“没想到你这么牛掰，把我们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他的身后，是一彪形大汉，扭曲的脸似鬼非人，长长的头发跟拖把似的，挡住半张脸，让人辨不清性别。金子故意说这句话就是想让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彪汉是那个无头小屁孩。

宋京说：“这些无头尸都是你的杰作？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过来？”

彪汉跟个傀儡木头似的，与活泼好动的小屁孩截然相反，完全就是两个种不同的性格。

“不是他，是我！”

周围的背景开始虚化。

阴沉寒冷的天空覆盖一整片的乌云，漩涡由小到大，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狂兽。风扬起身的衣服，鼓鼓胀胀的样子像一直笨拙的企鹅。

呼嚎的狂风在耳边匆匆略过，就像是有人在放肆地哭泣。转眼间又消失不见，像是被动了移形换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瘦子一下就被不知名的东西拖走，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只剩下血腥味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胖子吓坏了，手忙脚乱躲到宋京身后，挑衅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灌过来，跟子弹抵在喉咙一样：“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能从我的手里把你的妻子救走！”

宋京终于确定，这个家伙就是不断栽赃嫁祸、往自己身泼脏水的罪魁祸首。

金子被丢回给他们，枯枝败叶整出一堆，乌鸦叫了几声，蝙蝠开始乱窜，最后森林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

玫瑰被妖王逼着他们如今孤立无援、孤注一掷的处境，目光里除了数不尽的担忧，还有对妖王深深的怨念。别开眼，静默不语。

“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下面还有更刺激的，说不准还能剜心掏肺呢！”

妖王为自己设置的陷阱自鸣得意，“凡人进出崦嵫山，要么丢了命，要么丢了骨。你说说他们是属于哪一种？”

玫瑰把吃手指的果果抱起来，拉下她的手喂她小奶瓶：“这种病态的设计，除了满足你自私自利的目的，还有其他的作用吗？没有！既然如此，我猜不猜又有什么关系的呢？”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哪有什么自知之明？只是在变相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罢了。冬荷和莫愁陷入昏迷，果果又还那么小。肚子里这两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生，她真的怕，既怕一尸三命，又怕救不了所有人。妖王的疯病不是一日两日，倘若到时候他救不活昭质，六界都会遭殃。

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装着乱七八糟的假设和如果，没有一样是能给自己准确答案的信息。越是如此，她的表面就越会装得云淡风轻，像云飘在空中，像水浮在沟壑里。

突然，肚子发动了，像是有人拿着钩子，把她的五脏六腑从肚子里拽出来，又疼又遭罪。

妖王无比兴奋，髣髴看到曙光正在向他磕头臣服：“对，就是这样。把所有的潋滟紫血全都注入他们身，一滴也不能少！”

他要用这两个孩子来生祭，把昭质的神躯重新凝造出来，再注入她的魂魄，用符咒把她送圣灵台，颐养九九八十一天。如此，她就算是复活了。

玫瑰感觉自己的骨头在被重新拆解，咔嚓咔嚓，每根骨头的移位，都让玫瑰如置身刀山火海之中，痛到撕心裂肺：孩子们，妈妈希望你们不要来得太快。爸爸在来救你们的途中，我们再等等他好不好？再等等他吧！

宋京，宋老师，老公，落荆棘，夫君……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跟在沉舟屁股后面的金子险些被枯枝绊倒，“是又有什么陷阱吗？”

从他们被丢在这个森林开始，周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未知的恐惧。好不容易学了古人那一套钻木取火，火把的光都无法驱赶内心的惧怕。

他们好像走在阴森的鬼门关，往前走是冷冰冰的忘川河，往后看是逐渐消失的背景板，根本没有后路可言。

从突然出现的巨型大虾怪，到刚才碰到的成千万只蜜蜂呼啸而来，每一次都在把他们往死路逼。但凡没有个对付的招数，都会交代在这里。

金子把下巴磕在沉舟的肩膀，整个人黏他黏得不行。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啊、顶天立地一声吼啊在爱人面前都不值一提。自尊、勇敢、坚强通通见鬼去吧，在他心里，沉舟就是一片令人安心的港湾。

“怕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怕了。”

“啊！”

“再喊。”

“啊啊啊啊！！”

“嗯，再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胖子也跟着喊，虽然听不到自己的回声，但感觉压在心口的重量减轻了不少：“真是爽啊！哈哈哈哈！”

脸的肉颤呀颤，尤其是下巴和后颈两处堆叠起来的肉，一片松弛，也晃乱了视线。

宋京说：“原地休息。”

人的体能是有极限的。不论你的精神有多强大的力量，体力也得在充分的休整过后才能给予最强有力的支持。

在这里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要不是还有个手表，真不知今夕是何年。

现在是首都时间晚七点十一分。几个人奔波了半天，早已是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胖子没穿放毒服，身后还背了一个大包：“我、我这里有些吃的，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无怪乎他胖，他对美食有一种执着，总会想尽办法吃到很多市面少有却美味至极的美食。所以他的包里经常会装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这是什么？手抓饼？”

“武大郎烧饼，可好吃了。为了买到正宗的烧饼，我昨晚在那家大爷里蹲了一夜，嘿嘿嘿。”

本打算趁着热乎劲儿多吃两口，谁知被拽到车里，连一口都没尝到。无奈之下只好把它塞到包里，幸好没有烂掉。

金子一下子就挑中了它，还跟沉舟分着吃，味道相当不错。沉舟吃了两口就没吃了，剩下全被金子干掉。胖子可怜巴巴盯着最后一口进了金子的嘴里，心在腹诽：好歹给我留一口啊，呜呜呜……

靠！真的是大型虐狗现场！

哦不对，这已经不是喂狗粮虐狗这么简单事情了，简直是在屠狗！哼，这可恶的两口子！

他还是敬而远之吧。

他背着包走到宋京身边，问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拉链拉开到最大，包最大的一层装着各种各样的零嘴，从辣片到水果糖，从粗粮奶到水果，味道最重的当然就是榴莲。

“C！这什么味道？是死了多少人？宋京你居然喜欢吃它？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拿走拿走，不要熏着我的沉舟！诶诶诶，你可就不能走远一点，沉舟你干嘛去，回来回来，那里好臭的？你怎么还拿了回来，走开走开，不要靠近我，唔唔唔唔，诶？还挺好吃的哦，再给我一点儿。”

胖子护着手里仅剩的一点儿：“没了没了，要吃自己去拿其他的！”

金子：“……小气！吝啬鬼！”

宋京把半块榴莲用塑料薄膜小心翼翼包起来，塞进羽绒服口袋里。她喜欢吃榴莲，等下看到她后就能让她尝尝。

补充体力，也休息得差不错了。他们又一次出发。谁也没把防毒衣脱下来，即使笨重也坚决不动它，谁也不知道这里头究竟藏着多少危机，起码能给予自己的保障必然是不能少的。

从忘川河过去，就一片清澈的深水潭。到了这里，乌云散去，还有撒下来的月光在潭面波光粼粼，褶皱的湖面折射出漂亮的弧度。

胖子迫不及待冲过去：“太TM热了，终于有个地方能让我痛痛快快洗个澡。”

边说边把外套脱了，浑身臭烘烘的，谁也闻不下去。胖子身堆积了很多脂肪，又是易出汗体质，不论冬天还是夏天，动不动就大汗淋漓。

刚想一头扎进潭水里，被金子硬生生拽住：“发什么神经呢？万一这里头的是融骨水，你进去岂不是找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

胖子抹掉身挥汗如雨的水，憨憨拍脑袋：“哈哈哈哈，实在是太热了，脑子一下没转过弯，差点就自寻死路。”

金子翻了个白眼：“不过你的确是得洗澡了，那汗臭味真不是一般的重，像是大半辈子没洗过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