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一一江朝雪(上)(1 / 1)陈瑾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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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间,滟贵人端起浮雕梅花素银酒壶为阿烨倒酒,金黄色的液体混着丝丝乳白色,是桂花与玫瑰的芬芳浓郁。而后又有其他嫔妃举杯,他倒是不拒绝,开怀畅饮。宴席已开了一段时间,衣着鲜艳的昭华女子伴着丝竹之声起舞轻歌,期间已有两个嫔妃不胜酒力,起身去了殿外醒酒。

我与秋语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初冬的时节,一丝月色也无,晚风贴着面划过,已有隐隐的清冽。很快看见前方走来一女子,我定眼看去,原来是蕴贵人,于是互相福了福身。

她微微一笑,望着暗夜的云舒云卷,落寞道:“今夜无月,只落得一人寂寞,还好有宁妹妹相伴。”

我笑道:“哪儿的话,宫里那么多姐妹,怎会无人相伴呢?”

“姐妹?所谓的好姐妹,便是那些阳奉阴违的姐妹?”她嘴角的笑意凝住了,变为讽刺,似娇花遇到了霜雪,迸出丝丝寒气。

“小主.……”蕴贵人身侧的一个侍婢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她,她这才晓得失言,便默默不语。

我见气氛尴尬,忙解围道:“贵人想必是醉了,宴席方才开了一半,还是先让宫女扶去偏殿小憩片刻罢。”

那侍婢扶着蕴贵人,感激道:“多谢宁贵人,我家小主素来不胜酒力,今日又多饮了几杯,奴婢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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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他宿在绛紫殿。

若问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为无害,那便是在其睡着时,即便是九五之尊,睡着时亦是如此,面孔没了往日的冷冽,加之脸颊微红,更添了几分孩童般的可爱。

我往软榻上方悬挂着的涂金镂花银薰球里放进一块玉华醒醉香。尚香房的制香师会在阳春三月采集牡丹的花蕊,与荼蘼花瓣放在一起,浇入清酿充分滋润,然后放在阴凉处静待一夜,再用杵捣成泥浆状,把花泥捻成小饼,最后在外头刷上一层龙脑香,就能让它散发出淡雅的花香了,是一种专门帮助醉酒之人摆脱醺意的香饼。

沐浴更衣过后,在窗口下吹着清凉的夜风,身边的浮雕貔貅青瓷案几上,随意撂着泾县宣纸,写的是张先的《天仙子》:时为嘉禾小倅,以病眠,不赴府会。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这首诗是恋人浓情密意时,字迹渐渐潦草,是阿烨醉酒前书写下的,太液池上凉风悄然而至,泾县宣纸被吹起,哗哗一点微声的轻响,我静静地看着,身后是他睡梦中略带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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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六年九月十三。

彼日我身着紫蓝色丝绸旗装,遍绣一朵朵半开的梅花,活灵活现,十分鲜亮,并着镶边的盘云五彩,巧夺天工,头上插戴几枚鎏金白玉珠花。

站立于窗下浅浅地笑着,风露清绵,殿前新植着三五株冬珊瑚,枝条悠然出尘,花色恍若晓天明霞,清淡柔美,如雪如雾。正凝神,却是千嬅将一个盘子奉上前来,只见各种各样的圆钵整齐陈列。

“小主,这是神仙玉女粉。”

她取过一个打开,我闻了味道,这里头的益母草是端午时采集的,全株无带土,晒干后捣成细分过筛,加上面粉与花瓣上头的晨露,揉捏成如鸡蛋大小的药团再晒干,取黄泥做一个四旁开窍的炉子,上下放檀木炭,药团放中间,大火烧一顿饭之时,再改文火烧一昼夜,取出凉透细研过筛后置入干燥的器皿中,每次取益母草灰十两,加上滑石粉一两,胭脂一钱,调匀即可。

我看了看,打开其中一个描金铜胎画珐琅圆钵。只有掌心般大小,浅粉色琉璃为底,镶了鎏金的边缘,细腻地刻出了喜鹊登梅的图案,极为精致华美。打开盖子之后,入目的便是白色的膏体,晶莹剔透,如上好的玉一般通透明澈,细细一闻,幽幽的芬芳随之入鼻。如同暮春的玉兰一般迷离;如同仲夏的莲花一般高洁;又如深秋的甘蔗一般清甜;再如寒冬的绿梅一般冷香傲骨。直叫人闻之惊叹,肺腑明净,清清凉凉说不出的舒服,如此悠远的芬芳,实属沁人心脾。

我抬眸,诧异道:“这是何物?好生奇特!”

千嬅叹道:“此物取新鲜的鹅脂,调了上好的珍珠蜜,再添七七四十九种花朵,经三十七道工艺才成,万金难求。”

过了不久听闻小顺子来传,荣嫔与安嫔在殿外等候,说是来问候我。

我知道是不速之客,定是卿贵妃派来“问候”我的,可人家初次拜访,不能不见,只好请她俩进了西暖阁,又吩咐灵雲上茶。

荣嫔是满军镶黄旗的马佳氏,名为馨予,明眸潋滟,黑白分明,仿佛两颗星子在漆黑的夜空里濯濯明亮。许是常年在卿贵妃座下,虽然她的父亲为三品顺天俯尹,但衣着一向朴素,彼日一袭月白色柳燕迎风丝绸旗装,衬着她的容颜,愈发显得素净简洁,衣襟袖口是浅蓝色,绣着荷叶与莲花,荷叶仿佛迎风舒展,其间悄然探出几支莲花,含苞待放,粉白娇俏。妆容亦是清淡,簪子耳坠皆是含蓄的珍珠,并无其他珠玉环佩。

而安嫔则是汉军正蓝旗的李氏,名为小怜,一看面相便知是娇生惯养。她得宠后赐居于储秀宫的西配殿悦蝶殿,彼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身着桃红色绣芙蓉争艳丝绸旗装。行走间名贵的美玉环佩叮当作响,尤其是以金丝编织的香囊,虽只有两只手指大小,却是精美得巧夺天工。

荣嫔的言行举止十分客气,她轻抿了一口茶水,轻轻道:“好香的茶!妹妹一饮一食皆为精品,可是有口福了。只是吃喝归吃喝,不知妹妹这几夜休息得怎么样?贵妃娘娘时常惦记你呢。”

心下知晓她是嘴皮上的问候,却也不由得逢场作戏,轻笑道:“臣妾何德何能,劳娘娘记挂,还望荣嫔代臣妾向娘娘转达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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