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结,又名血灵芝,是雌性黑叶猴定点排放月信或生产时排除的血液、胎盘,遗于地上日复一日,经过上百年日月精华的润炼,只有百中之一能凝结成猴结,为暗红色或棕黑色的不定形块状,出产于西南的原始密林或高山绝壁等猴群聚集之地。甚是罕见,乃千金难求之物,是一种专治妇女疾病的珍贵宫廷秘药。除此之外,还能治疗胃病、男女不孕不育、血虚、干血痨。
卿贵妃从前是喝了多少堕胎破孕之药,不过她那样瞧不起我,我不必为她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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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六年十月十六。
流言已渐渐平息,明月依旧圆圆的,像纺车,静静地纺着美好的遐思,我与阿烨相拥躺在七宝琉璃榻上。
他深吸一口气,轻笑道:“好香!好像是在你身上,好像又是帐帷间,到底是什么香气?”
我俏皮笑道:“是三月末收集的荼靡,和菖蒲叶子放在一起搓碎了夹杂在丝绵里头,这种花枕香气淡悠,让被褥乃至床帐内都弥漫着荼靡的余芬,人在睡梦中都会被花气浸染,以至我在梦中都梦见自己化身成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阿烨不由得失笑,搂过我亲了亲,相拥而眠。
到了半夜时分,我醒来之后辗转难眠,望着帐帘上垂下的涂金镂花银薰球微微发呆,十香浣花软枕中夹杂的干花瓣发出淅淅沥沥的脆弱声响。觉得无趣了,便半侧着身躯,伸手轻触阿烨的侧脸,见他因痒痒而“嘤咛”了一声,我暗自掩嘴偷笑。
夜来的永和宫十分静谧,鲛绡宝罗帐仿佛流水一般静静蜿蜒,笼出一个小小天地,透过罗帐望出去,依稀可见庭院中几株梧桐树。不禁想起形容情人之间的恩爱与亲密的诗词一一《子夜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凝神间忽然有凄厉的喊声剧烈地爆发出来,我一个恍惚,还以为是野猫凄绝的嘶吼,几乎能撕裂人的耳朵,那喊声硬生生扯破了紫禁城夜深阑珊的安宁,余音还在外头回荡着。
他迷蒙地睁开眼眸,疑惑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亦是一头雾水,“你睡罢,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梁公公自会来报的。”
他这才放心,拉了拉墨蓝色绣仙鹤锦被,沉沉睡去。
翌日我才知道原是昨夜那声凄喊是莺贵人的,她误食了藏红花,不幸小产,此事已传遍六宫,且经太医诊断,她体内极阴,怕是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宫里议论纷纷,都说她是待人冷漠,所以上天连孩子也不给她,皇后命人彻查,竟也无从查起,故而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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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在莲姿殿与倪霜下了棋,因着她盛情,加上糕点是我素日里爱吃的,因而吃了颇多以致暂时吃不下晚膳,于是去上林苑散步消食。
秋末初冬的时分,红透了的枫叶一片片地落在清风中,如同飞舞的蝴蝶,旋转着伏在琉璃瓦、碧玉砖上。余晖的金光缠绵着绛紫曳满长空,最后一道霞光,将上林苑笼罩在暗金之下。遥遥望去,太液池边有一长身玉立之人,她的身影笼在绚丽的余晖下,显得柔和明净,只是那散发出来的冷艳之气,是如何亦覆盖不住的。
想来,那人是莺贵人了。
我渐渐走近,她倒也很快发觉了,微微侧首向我点了点头。我这才细细看她,神情清冷如霜雪,眸子恍若一渊寒潭,乌碧碧的,无一丝丝情感的波澜,望得深了也不见底。头上插戴各种深浅绿色的绒花,为竹叶图案,身着杏黄色绣馥彩流云丝绸旗装,遍绣海水波纹与缠枝樱花,整个人如轻灵透彻的冰雪,又似初绽的樱花。
我向莺贵人点了点头,平静道:“你现下身子骨柔弱,若是被劲风扑着了可怎么是好,应当多加歇息才是。”
“我出生贫寒,早已不矫情,谢宁贵人关怀。”莺贵人声音稀疏而清冷,似沾染了夜露的新霜。
这时荣嫔伴着卿贵妃从一处花树后走过来,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淡薄笑意,轻轻道:“莺贵人也算是为皇家血脉尽力了,宫里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你将来还会再有的。”
莺贵人的目光淡淡地从荣嫔身上扫过,唇边绽开一丝冷冽而不屑的笑意,仿佛素白而冷艳的花,遥遥地盛开在冰雪之间。她似乎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无言。
这时不知僖嫔从何处走出来,我看了看她的首饰,依旧插戴着诸多珠花,四季皆有,姹紫嫣红,仿佛要在自己的头上开个花卉铺子。
她眉眼间有幸灾乐祸的神色,讥笑道:“莺贵人福气深厚,到底是怀过了,有的人想怀还怀不上呢,那真真是无福了。”
卿贵妃恰巧路过,低声喝道:“僖嫔!你也是个正经小主,说这话也不怕低了自个儿的教养。”
卿贵妃身着浅绿色绣千叶佛手丝绸旗装,头上插戴着一对点翠长簪,金累丝如同女子青丝,绕成香菊蔓枝的纹样,另缀祖母绿与双色碧玺无数,若非能工巧匠历时半岁不可得,她一抬头,银丝珍珠如水分开两侧,盈盈生辉。
僖嫔闻言,只得讪讪离去,众人亦是做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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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六年十月二十一。
阿烨因皇后的举荐而晋封我至嫔位,我并无欣喜,而是察觉出不妥。而那条我个儿做的手钏,几乎是日日佩戴,皇后每每见到,眼底都有窃喜掠过。通常没有特殊吩咐,都是嫔及嫔以上才有资格给中宫请安,其余的新进宫时去请一次,头次侍寝之后请一次安,所以我才大费周章地偷梁换柱。
曹芳奉我之命,隔三差五地来给我请平安脉,我见他医术精湛,也有医德,心下滋生出欣赏之意。大半个月后一次与阿烨闲聊,因我偶然提起,曹芳便添居为太医院的第三把手。曹芳深知自己的地位是因我才有的,于是只要是我吩咐的事情,只要他能办,他都尽心尽力地去办了,渐渐地,曹芳成为我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