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她起来:“你可是新晋的宫嫔?年十几了?”
四目相对,她明眸点漆,似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她微微一笑:“我年十二进的宫,至今已有三年了。”
我从怀里掏出和田玉透雕池塘小景方盒,里面是金灿灿的蜜饯,对她道:“这是用玫瑰果做的,里头配了桂花蜜,是我素日里最常吃的蜜饯。你若喜欢,便一块坐下吃点。”
她见了果然眉开眼笑,答谢过后即刻坐下于我一同食用,不一会儿便唤我“宁姐姐”了。
见她的举止甚是礼貌,不由得心下喜欢,唤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闺名呢?”
“我的闺名唤作清若,清澈的清,宛若的若。姐姐若是愿意,便唤我若儿,我爹娘都这么唤我。”
我笑道:“好呀,我只比你大两岁,正缺个妹妹呢。”
清若迎风而笑,容颜渡上了一层阳光,一颦一笑间皆携带着纯真,是小家碧玉的轻灵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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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林苑走了走回来,扶着秋语的手走了一段路,却是见蕴贵人迎面走来,眉目间有着几分沉重。她身着浅橙色丝绸旗装,外头的氅衣是浅粉色,遍绣五爪枫叶与紫色灵芝,有着“风风火火,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头上更是插戴水红色的绒花,为樱桃的图案。
她温婉含笑,恭敬道:“几日不见,您便晋了嫔位,嫔妾在此恭贺娘娘了。”
我不知为何竟心生抗拒,脱口道:“贵人还是称呼我妹妹罢,称为'娘娘',倒显得生疏了呢。”
她点了点头,又笑道:“多谢宁妹妹那次相送,我素来不胜酒力,酒后胡言,还望妹妹莫要挂在心上。”
我端然一笑:“怎么会呢?”
“我……”她低眉看着月白色乳烟缎攒珍珠花盆底绣鞋,似乎欲言又止,“妹妹是如何看待咱们这些宫中的后妃?”
我原本想继续客气道“自然是当做好姐妹来看待,每个进宫的女子,彼此之间不都是姐妹嘛”,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由得想到立冬家宴那日,蕴贵人醉酒时说的那一句“所谓的好姐妹”,若我这般说了,她定会对我心生反感,着实不宜。微微颔首,得知身边没有旁人,且蕴贵人身无病痛,却多年避世不争宠,亦是说明了她对阿烨并不上心。
我斟酌一番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咱们的命运是侍奉皇上,自是逃避不了。”
蕴贵人露出一丝看破世俗红尘的沧桑笑意,道:“妹妹这话,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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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极爱吃螃蟹,每年都会吃上十几蒌。小厨房时常会烹饪蟹粥、鱼翅螃蟹羹、蟹黄豆腐羹,更不缺乏蟹粉酥、螃蟹饺子、蟹肉包儿、干蒸蟹黄烧卖、雪花蟹斗等糕点,再有小米椒爆梭子蟹、桑葚焗花蟹。
彼日时日暖和,给皇后请安过后,我被点名留在暖阁,等着她用完点心过来。
皇后身着明黄色绣枫叶石榴丝绸旗装,卧于暖阁下,神情惬意,头上插戴的千叶佛手花金簪微微一晃,与东珠耳坠交相辉映,珠光金芒绚烂映照于墙,如凌凌而动的碧波星光。
“宁嫔,你不是世家女子,从小不曾耳濡目染,这里可不像江湖上那般潇洒,后宫心怀鬼胎之人甚多,受宠招人妒忌,一不小心便中招了。”冬阳在琉璃瓦上折射进来,愈发显得皇后光彩照人,“本宫家世虽不及从前,但在这后宫中,要护着谁的能力,还是足够的。”
说着命小太监捧来黑檀木雕刻凤栖梧桐方盒,里头置着三柄硕大的玉如意,都是两尺来长,沉甸甸的华贵。分别是白玉琢灵兽呈祥如意、红玉琢云霞蝙蝠如意,紫玉琢双鱼莲花如意。
“你选一样,本宫赏给你做安枕用。”皇后凝神片刻,锋锐的金壳镶鸽血红宝石护甲划过团扇,发出轻微破碎的咝咝声。
我早已告别了悲喜由人的时年,往后将以淡然沉稳的姿态面对世间沉浮与跌宕岁月,不因谁而阑珊,也不必谁来怜悯。她这一番言语,我知道不是发自内心,定有利用我的意思。
我试探问道:“皇后娘娘当真要护着臣妾?”
皇后沉声道:“你是难得一见的人。”
我心下了然,相中了紫玉琢双鱼莲花如意,接过玉徐徐谢恩。细腻水润,触手生温,上部玉色洁白,雕刻成两尾鱼儿栩栩如生,随波灵活游弋,底部玉色却是渐渐泛紫,雕刻成繁丽的缠枝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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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六年十月二十五。
彼日与倪霜相伴走于九转回廊,天气晴朗,天色澄明,阳光透过树枝滤过来,照射在倪霜平静的容颜之上,添了几分和婉的气息。
白牡丹太清冷,红芍药又太俗艳,她应是那二月枝头的紫玉兰,于粗粝一生中淘渌下来的万般温柔。
我换切道:“你的脚伤如何了?”
“你赠我的九盒丹桂膏已经用完了,自然是恢复得极好。”她忽然小跑小跳起来,欢快得似一只飞向花丛的蝴蝶,“你瞧!已经活动自如了!”
冰霞与映雪见了,忙上前拉住她:“小主!仔细牵动了伤口。”
我轻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姐姐可要好生养着。何况你都是当了额娘的人了,高兴起来还是这样,像个孩子似的。”
“澜儿就知道取笑我!来日为皇上添了小阿哥小格格,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就连这样无牵无挂的时光也减了不少呢。”倪霜望着我,面上露出潺潺笑意,似要融入暖和的微风。
我原本是打趣倪霜,不想却被她说笑,更是这等令人羞怯之话,不由得面红耳赤。正说笑着,见一个嫫嫫抱着一个阿哥疾步走来,身后两个宫女也是低眉步步紧跟,那个阿哥身着杏黄色的服装,歪着小身子靠在嫫嫫怀中,神情不佳,脸上还隐隐挂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