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2章 纳征使(1 / 1)校书郎沈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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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日,李氏夫人从夏侯埙那里听,皇太子竟然亲自出面,向何敬容提议宗室衡山侯萧静为其婿。皇太子出面合婚姻倒罕见,可见对何敬容的敬重,也可见对衡山侯萧静的宠爱。

因为牵扯到笼华好友何氏,李夫人也将这桩新鲜事与笼华听。

笼华一听这话,马上想到太子是因为皇帝圣意在前,于是也乐成其事,将何府权门和其最为宠信的子侄衡山侯撮合在一起。可见东宫并未想过以萧联与何府联姻。

从前听的太子妃有意将何玉暇给萧联的事,十有八九是故意给昭阳殿老贵妃看的,借圣意在上用何挡柳静妍,倒让何白白做了靶子。

笼华回想曾见过两次的这位衡山侯,印象中倒有些纤尘不染的风度。他也是少年家主,又颇受皇帝和皇太子器重宠爱。除了有些目下无尘的骄矜,倒也没听有什么更厉害的毛病,只是不知何府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笼华想,不管怎样,皇太子金口玉言合婚姻,也是对何氏淑女品行的认可,到底是把何从流言蜚语的诽谤中解脱开了。

笼华放下心来。

不过几日,忽然在祖母处听堂兄夏侯昕起,皇太子在春筵上再对衡山侯萧静提起与何氏联姻之事。谁知,衡山侯萧静竟当众拒绝了,自己清静无为,不想攀附权贵相门。

堂兄夏侯昕起这事时还带着对衡山侯的赞赏之意。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当时侍奉皇太子左右的名士都很赞赏衡山侯这种行为。连皇太子也没再什么,一笑了之。

笼华暗自恼怒,衡山侯萧静以淑女名节树立自家清高名声,算什么君子?

他不过是听信了所谓的萧黯拒婚的传言,自己又没胆量求证,故而退却,倒还不忘踏上一脚,让别人雪上加霜,倒赚自己声名。

笼华担心玉暇接连几次被无辜中伤,一定是怒气填胸,却无处可诉。

她求李夫人去萧夫人处闲话打听何处境,李夫人带回话,何终日关在府中生闷气,哪里都不去了。

笼华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帮何洗这污名,让她和从前一样,明明朗朗、堂堂正正的登堂入室。

将到晚饭时,谢太夫人照例命在院内厅摆饭。

南朝的习俗午餐是正餐,夏侯府的午餐照例也是丰盛的,需两府齐聚,萧夫人和李夫人依礼侍奉。到了晚间,谢太夫人便在自己院中简食。

如今,餐桌上只有粳米粥和几样菜。从前瑞冬和青蕊常陪谢太夫人进晚餐,也不过多几样菜和星点的肉食。瑞冬出嫁后,青蕊乖巧,自己没什么主张,全跟着祖母的胃口。

谢太夫人从前也是爱精致吃食的,如今年迈,胃口清减,信奉佛法后,因忌讳因果,不愿杀生,更是甚少吃荤腥。

谢太夫人刚坐定,还未举箸。

笼华穿着一身利落窄袖细布绣袍,端着一只镂花朱漆盘,上面放着一只莲瓣银盖碗,稳稳的走到谢太夫人面前,缓缓拜地,柔声道:“孙女奉祖母羹。”

谢太夫人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缓缓道:“听你在厨房忙碌了一下午,倒是有心了。”

谢太夫人身旁侍女将托盘接了过去,将盖碗放在谢太夫人面前,揭开盖子,袅袅散着香气。

谢太夫人看着碗里的羹晶莹细腻,鲈脍如雪,莼菜如碧,是鲈脍莼羹。

莼菜和鲜脍混合的异样清香扑入鼻中,熟悉的味觉让她回忆起从前对精致吃食的热爱。

她命侍女扶笼华起来,与她和青蕊共同进餐。

笼华看到青蕊好奇的向那羹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掩饰自己想要品尝的念头。笼华心中涌起愧疚,这孩子被祖母管束的厉害,无论何时都是乖乖的,什么都不敢声张。可惜这个时节食材难得,只能做出这一碗。

谢太夫人用银匙调了一口羹入口,莼菜特殊的清香一下子充盈口腔,唤醒了她已日渐迟钝的味觉。

这三月的气,太湖的莼菜刚刚长成,需得带着水快马运过来,方不腐烂干枯。

再吃两口,鲈脍的鲜香也出来了。

这个时节,也只有松江府能打到几尾巴掌大的四腮鲈鱼,同样需得带着水从长江口快船运来,不过夜即到,方能鲜活。

谢太夫人从前是极爱吃这道羹的,但食材难得,每年只有四月间能吃到几次,笃信佛法后,更不愿意杀生,只在节日里吃几箸鱼肉。

笼华端来这道羹让她吃的舒心,只是仍不愿表露出来。一是怕晚辈知道她也有嘴馋之时,损伤权威二是心中猜到她心中别有所图,恐让她自以为使些心计就能让别人就范。

祖孙缓缓就餐毕,回到内堂消食,侍女将青蕊领了下去了。

谢太夫人开始教育笼华:“听你连清理那鱼,都在厨房盯着看,这倒不好了。且不君子淑女当远庖厨,佛家也有训,信女当食三净肉。你为我尽这孝心是好,失了慈悲,惹下因果,倒不好了。”

在笼华听来,这是谢太夫人最温和的教训,几乎相当于慈语叮咛了。

笼华垂眸道:“只要能让祖母吃的舒心,孙女愿背因果。孙女在祖母膝下这么多年,得祖母慈爱庇护,又因孙女顽劣,让祖母为孙女操了那么多心。谆谆教诲、耳提面命,孙女铭记在心。在出门之前,亲手为祖母做一碗羹,只恨不能报答祖母恩情于万一。”

虽然知道她几分来意,听了这番话,谢太夫人仍是有些动容,她感到了被理解。是啊,这么多年,她对笼华的疾言厉色可不都是为了她好,让她成材吗。

笼华语气愈加低落:“只是,孙女醒悟的晚,竟不觉间,就将嫁做别家妇。算来能晨昏侍奉在祖母前的日子,只剩一月。孙女求祖母让孙女搬到院中来,让孙女能尽尽孝心。”

到最后,已有哽咽。

谢太夫人感慨良多,叹道:“有这份孝心,难得你懂事了。不过,你还是在东府多陪陪你母亲吧,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笼华本还有矫饰,听到这句话,忽然被触动情肠,忍不住落下泪来。

谢太夫人年纪大了,看她哭泣,想起自己远嫁的女儿和刚刚出嫁的孙女瑞冬,鼻中酸涩,眼睛上冒出了泪花。

旁边的嬷嬷怕谢太夫人伤心,开玩笑道:“好好的新娘子,怎么哭起来了,快别让人看到,传到你婆家,还以为咱们家欺负了新媳妇。”

谢太夫壬了一眼嬷嬷,笼华用手帕试泪道:“孙女不该失态,请祖母责罚。”

谢太夫壤:“前日,你伯母来情,劝我同意让你自己选纳征使。我本是忌讳你选的何氏贵主名声不好,恐也牵扯到你的声誉。你还年轻,不知道人言可畏,很多事不知深浅。你平日里使义气任性行事,在娘家怎样都无事,到了婆家都是非议。要是让婆家对你有了成见,你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笼华沉默半晌道:“祖母对孙女所虑,孙女感念。孙女虽然粗糙顽劣,但自认德行无失,心中端正,不惧毁誉。”

谢太夫人听她这话,仍是固执己见的意思,思来她即将嫁进皇室,强迫她遵照她心意行事还能有几日,也无甚意义。心中怅然若失,也罢,就随她吧。

笼华听祖母答应任由她选择何氏做纳征使,心中欣喜,拜谢祖母。

谢太夫人面露伤感道:“你呀,太有主意,不管别人什么,总是要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在家里祖母和母亲总会包容。嫁了皇室,那么多长辈亲眷,几宫的祖母、母妃、伯母婶母、妯娌姑,你可不能再任性了。若有言行不当,惹下是非,终是自己要吃亏,承担因果。”

笼华乖乖点头。

谢太夫人又道:“你若有错,自然也是我教育不好的缘故,我也跟着你没脸。但是,你若无错,我也不能让你白白被人欺负了。我虽然老了,到底还有些脸面,你若遇到委屈,回府来,老太婆还是要尽一点余力为你做主。”

十几年间,笼华总算听到几句和风细雨的关爱,抬起头来,望着祖母谢太夫人,目光中流露出来感动。

谢太夫人伸出手来示意,笼华愣了一愣,嬷嬷在旁示意她过去。

笼华这才起身向前几步,跪坐在祖母面前。

谢太夫人拉起笼华的手,把手腕上一只温润的羊脂玉平安镯摘了下来,戴在笼华的手腕上。镯身有些宽松,显得笼华的手腕更加纤细莹白。

笼华忙轻声道:“这是祖母平日里戴的,孙女不敢收。”

谢太夫饶嘴角微微向上,露出一个几乎近似微笑的表情,温和道:“这镯子还是我的陪嫁,本是一对的,一只给了你姑姑,这一只就给你吧。”

笼华心中感动,忙伏地大拜。

笼华坐着软娇回东府,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心中叹道:祖母啊,一时之暖如何化三尺之冰?十数年严苛一朝慈爱我便该感恩戴德?您这番姿态,究竟是对萧家之妇,还是对夏侯之女呀。

金华宫派来的两位送征使郎君,一个是东宫的安陆公萧钧,一个是东海徐氏的士子徐子瞻。一个地位尊贵,一个风采不凡。

夏侯府的两位纳征礼贵主,一个是谢公府的谢氏贵主,一个是何相府的何氏贵主。一个文雅端庄,一个风姿出众。

在礼官的主持下,送征使金钩玉冠朗声念唱征礼单,纳征使金钗宝饰团扇遮面收讫答礼。

纳征礼后,四月昏礼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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