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也非愚笨之人,见梦兮这般态度,知道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免不了恼怒几分。
皇宫内,赵允沐在皇后面前,丝毫没有掩饰心生嫌隙的情绪,他为母亲温好一壶茶,然后小心翼翼地斟茶水,才正襟危坐。
“沐儿……你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之前对你未婚纳妾一事,自有些不高兴的,如今没了这女子,倒也好,免得苏大人生了嫌隙。”
“母后,儿正值青春年少,对貌美的女子,有几分贪恋,也属常事。而且……苏大小姐守孝期甚久,所以…….才与梦兮有了情意。她与那烟花女子不同,文采武艺,皆为上等。”
“哎……也对,让你为了这苏氏,守身如玉,确实不妥当。罢了,你若真有遇到喜欢的,母后自会帮你的。”
“母后,这梦兮,儿子是真心欢喜,才花了大手笔,将她赎身。本以为是才子佳人,谁曾想到三哥他……。”
“……”皇后观赏着桌上的绣图,却是游神许久。
“哼……你是清楚的,平王向来顺从你父皇,何时管过我坤宁宫?沐儿,放心吧,此事不会就这样过去的。”
“谢母后。之前,母后想要的图,儿子已经让人着手,明日便可送进宫来。”
“沐儿有心了。”她微微一笑,宠溺地看着儿子,心里也舒坦许多。
于此同时,平府内,平王对家里多了一个女子,多少有些不习惯的,可想到那夜的情形,若是丢下她,恐怕是辱没了别人的名声。
“王爷,梦夫人求见。”阿木在外敲门,轻声地说道。
近来,他一直监视梦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所以才放心让她见王爷。
“有何事?”
“梦夫人说……来府里有几日了,但未曾再见王爷,所以……想问她是否有何处不妥,惹恼了王爷。”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让她进来。”
“是王爷。”
话毕,阿木前去回复梦夫人,她进屋内,看见王爷脸色苍白,于是关心地问道:“王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阿木,去吩咐下面的人,备置茶水过来。”
“是王爷。”
“梦夫人,坐吧。”
“谢王爷。”她媚眼如丝,含情脉脉,行礼之后,缓缓坐下。
“你不必多想,本王独处惯了,不喜与旁人交涉,所以……你没什么地方惹恼本王。”
“王爷,梦兮与贤王,并非情投意合,不过是被迫无奈,才嫁作他妾。”
“……”允希自然清楚,他的弟弟是个什么秉性,前世他爱上一个有夫之妇,为了得到那女子,竟然设计陷害她的丈夫,迫使对方委身于他,最后含恨自缢,每次想起这事,总对这胞弟有几分厌恶之情。
他稍微整理了宽大的衣袖,轻言细语道:“平王府,虽是冷清,但也算得上安全,你在这里生活,无人敢打搅你。贤王……那边,你不必担惊受怕。”
“妾谢王爷庇护。”
“既是进了本王的府,护你也是应该的,府里库银由阿木打理,你需要什么,只管去拿便是。”
“是王爷。”她低垂着眼眸,温柔娴熟地为男子斟茶,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
他冷淡地点头示谢,然后呡一口茶,轻轻地放下杯子,最近允希的病情有所好转,也不觉着犯困了,于是起身打算入宫。
“王爷,可是要出府?”
“嗯……,本王许久未曾入宫,也想着见父皇,对这件事有个交代。”
“妾恭送王爷。”
“……嗯。”他也没回绝,心里想着梦兮生在烟花柳巷,必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唯唯诺诺,也叫人觉着可怜,便由着她来。
梦兮送他出府,上了马车后,才折回府内,阿木跟着王爷一同入了宫。
正在御书房批复奏折的皇帝,听外面的太监进屋禀报说平王求见,淡淡地允了他进来。
平王小心翼翼地进书房,诚心地行跪拜礼,见父皇没有反应,知道他是恼了自己,只好跪在这里,不吭一声。
半晌,皇帝的气也算消了,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皇儿,到底是心疼的,于是开口道:“来人,给平王赐座。”
“喏,陛下。”太监附身作揖,然后退下去,没多久拿来座椅,安置妥当,才带着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们离开。
“谢父皇。”
“希儿……,为父对你给予厚望,本想着待你身子好些,便允你入朝参政,谁知你这孩子不争气,偏偏惹了那件事。”
平王见父皇不生气了,也改口道:“爹爹说得是,儿太过鲁莽,负了爹爹的意。”
“如今这朝堂上,参你的折子,为父看得生烦,你可知皇后那边,让我给个交代?”
“儿……,这几日身子不适,所以未曾入宫请罪,今日打算去母后那里。”
“嗯,如此甚好。”皇帝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心里也不是滋味,允希本是健壮的男儿,不知为何去了皇陵,便这般弱不禁风。
“希儿,前些日子地方官员进贡了一株血珊瑚,到是罕见的,你稍后去一趟内务府,取了这宝物,一同拿到坤宁宫。”
“是爹爹。”
话毕,父子二人寒暄几句,平王便告退,带着太监去内务府领了血珊瑚,直奔坤宁宫处。
这几日,贤王入宫频繁,多是借探望母亲之由,在皇后面前挑拨是非,说道宫中皇子、朝中大臣和民间百姓,如何嘲笑自己时,哭得甚是可怜。
皇后派人打探,确实民间各种难听的话,都流传出来,作为心疼儿子的母亲,她自然是恼怒长子如此不顾亲情,于是前去皇帝寝宫,要求对平王略施惩戒,可偏被皇帝搪塞过去。
这听到平王来拜见,她的气就不打一处,冷冷地让嬷嬷传他入内。
“儿臣,拜见母后。”平王下跪行礼,皇后若无其事地吃着糕点,这是一同来的太监想到主子刚被陛下责罚几句,现在又来这里吃瘪,实属可怜人,于是弱弱地禀报道:“皇后娘娘,近日内务府得一株血珊瑚,甚是珍贵,平王殿下孝顺,特求来此物,贡于皇后娘娘观赏。”
“放下吧。”皇后心中明白,这压根就是皇帝的心思,怕自己责罚平王,特意拿这一株血珊瑚来。
“平王,起身吧。”
“儿臣……谢母后。”
听到他如此恭敬的语气,皇后薄怒,这允希从来只认皇帝,对她总这般冷淡,心里对皇帝又添了几分怨恨。
“……”她示意嬷嬷等人退下,顺便打赏了那位太监,等众人离开,皇后才直言不讳道:“允希,你也是个有能耐的,竟然给你弟弟这般羞辱,怎么……可是觉得本宫会袖手旁观?”
他紧呡薄唇,面不改色,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他自是听阿木说了不少,这很显然是允沐的手笔,阻碍他入朝不说,还能调拨与母后的关系,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入朝为政,他自是乐意不去的,所以未有生气,但母后与他的关系本就疏远,如今得罪了允沐,更是让母子二人心生嫌隙。
“母后明察,儿臣……怎会刻意做那等不齿之事,定是有心人所为,那夜也确是意外,儿臣不甚酒力,辱了皇家颜面,父皇已责罚儿臣。”
“有心人……,呵……。”皇后冷笑,她掌控后宫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儿子说的这话,倒也值得思考,最近贵妃不安分,或许是她在背后搞鬼。
“这件事,本宫自会查证,但……那青楼女子,留着是个祸害,也只会让允沐蒙羞,你身为他的同胞哥哥,自该当机立断。”
他低头不语,母后的手段,自己也是清楚的,想到梦兮的遭遇,难免有些怜悯,再者害她枉送性命,也于心不忍,只好顶着风险,为她开罪。
“母后……,儿臣已二十有余,府内未曾有个女子照应,自兮儿入府,尽心照顾儿臣。儿臣定会好生看管,她以后……绝不会惹什么事端。”
“……哼,你就这般护着?”
“是。”平王起身,再次下跪道,“儿臣让母后蒙羞、让胞弟难堪,着实该罚,请母后降罪。”
“……”皇后微微一愣,还不曾见他这般,不管二人关系如何,毕竟是她所出,也不能太不尽人情。
“罚自是要的,那就罚你抄送金刚经百份,十日不许出府。”
“是母后。”
“起来吧,今日可在宫内用膳?”
“是,父皇说……今日来坤宁宫小聚。”
“呵……,只有你才请得动陛下,来坤宁宫。”
“父皇政务缠……”
“开脱的话,你就不必说了,本宫比你更了解陛下。”
“是母后。”
“陪本宫下棋,也好看你棋艺可有长进。”
“是母后。”
皇后唤来外面的嬷嬷,让人摆置好棋盘,还有一些平王爱吃的点心,母子二人对弈。
今日,皇帝来坤宁宫用膳,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去了御膳房吩咐吃食,然后派人给贤王传信。
皇帝准时入席,皇后等人行礼请安,他扶起皇后,夫妻二人坐下,二位皇子随后安坐。
晚宴上,气氛颇为尴尬,帝后二人关系不和,是大家都知道的,偏偏喜欢的儿子也不同,多少会有些表露出来。
皇帝为平王施菜,甚是温柔,皇后则为贤王施菜,笑容满面。
二人也都习惯了,虽这样团聚的次数不多,但父皇母后的较量,却是常见到,他们默默地吃菜。
允沐知道母亲让他入宫的意思,于是在皇后的帮助下,才敢开口谈论边疆事宜。
“父皇……,如今战事吃紧,边疆正是用人之际,儿臣斗胆进言,推荐府上门客王氏,前去磨炼。”
“……”皇帝面露不悦,在允希面前,他是个父亲,而在这些皇子面前,自己时权力的源泉,攀登的阶梯,他最恨这些,可偏偏要面对。
“陛下,沐儿心系家国,初入朝政,也立了不少功,如今又自愿舍了王氏这猛将,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皇帝不禁冷笑道:“呵,孝顺与否,朕自由定夺。皇后怎么……如今想着打军部的主意?”
“臣妾不敢……,但陛下圣明,自知王氏的能力,前去边疆,战王定是如虎添翼,早日回来。”
“……”允希不说话,他知道母后的心思,王氏着实算个人才,可惜人品不佳,前世送他去边疆,没多久便被战王斩首,因此还得罪了王家,后面被算计入狱。
“平王……,你有何看法?”
他微楞一下,父皇问自己,这摆明又是让他背锅。
“父皇……,儿臣常居王府,对政务的事,不甚明了,何为可用之人,也是不知。倒……听说王氏有勇有谋,偏是个不干净的人。”
“皇兄,这有心人胡编乱造的言语,怎可信之?王氏,乃武榜眼,能力甚好,待人谦逊有加。”
“是,本王不过是道听途说,真是如何,也不曾清楚。”
“即使如此,暂且观望一阵,边疆也不急一时。”皇帝不耐烦道。
“是父皇。”
“平王,你身子不适,少饮酒。”
“是父皇。”他笑着回应,然后把酒杯放下,为皇帝施菜。
允沐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笑颜逐开,心里却很厌烦,同是他的儿子,偏偏受宠的只有哥哥。
皇后看在眼里,也知儿子委屈了,所以为他施菜,以示安慰。
一场晚宴,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结束,皇帝派人护送平王回府,至于贤王在坤宁宫待了片刻,才离开皇宫。
马车内,阿木知王爷微醉,所以嘱咐马夫慢点驱车,自己在里面守护。
王府门外,梦兮与婢女等候着,听到马车的声音,欣喜地上前迎接。
阿木扶着王爷下车,允希看见旁边的梦兮,倒有些不自在了,看到她眼里的欢喜,觉得这件事很麻烦,他这一生不该与人牵扯,短暂的生命里,呵护好最爱的婉玥,便是此生所愿。
“王爷,奴这就去煮点醒酒汤。”她见王爷有些醉意,于是温柔地说道。
“不劳烦梦兮,本王回屋歇着就行。”
“是王爷,那……”
“阿木,送我回桃花院。”
“是,爷。”
她的玉手悬在半空,尴尬地收回去,紧跟在他们后面。
等到丫鬟们伺候好王爷洗漱,见他的灯熄灭,自己才安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