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够了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顾无尤有着上千种回答，但他面对的是一位能决定着他完不完整的女皇，他又怎能如此作死？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要做的，仅是引来女皇的注意……

得逞了的顾无尤挠了挠脑袋，俊脸上露出有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他想了想，还是大着胆问道：“女皇陛下，你看小民在破解这阵法时，花费了不少灵石，小民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每日就凭着当快件小哥的薪资勉强过活…女皇陛下，你看能不能给小民报销下这点费用？”

“没问题，当然可以报销的，不过啊……”女皇素手托着粉腮，黑幽幽的眸子凝视着顾无尤，平静说道：“最近宫中内务府里倒是缺了一个机灵的、又会精打细算的掌事人，我觉得啊，顾无尤小顾子，倒不失为一个极佳的人选。”

怎么老用入宫当太监来要挟我？

我顾某人，不要点面子了？

虽然心中这么愤愤不平地想着，可顾无尤脸上还是强颜欢笑着的，故作大度地摆摆手道：“不就是两百三十三枚灵石嘛，小事小事，只要能助女皇破此阵，它们也算完成了自己光荣的使命了。”

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格外清晰地记住它。

比如这两百三十三枚灵石。

不过为了保全自己，五十万灵石顾无尤都“捐了”，又岂会在意这点零头小数？

顾无尤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小小提醒，在潜移默化间，女皇会淡忘想要让自己不完整的可怕想法，多记得自己的好，离开井外天秘境后，或许可能赦免自己。

有着丰富扫楼经验的顾无尤明知这样很难，但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便要为之努力。

女皇见到顾无尤如此心疼这两百三十三枚灵石，却还要摆出一副大度阔绰的大户模样。

一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却是笑了起来。

顾无尤看着女皇那犹如涣然冰之将释的清丽笑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他骤然发觉，此时的井底空间，竟亮如白昼。

然后，他仰起了头，发现是无尽的星光照亮了这里。

可星光为什么会这么亮？

下一刻，顾无尤找到了答案。

那本应该悬挂镶嵌在高达数十丈井口外天空里的繁星，此时竟落在距离他们头顶上不到数丈的空间里。

顾无尤再也看不到那石壁聚拢所形成的井口，以及井口外明月高悬的天空。此时，他的头顶上，有的只有这片繁星密布的夜幕，而其后更邈远的地方则似乎充斥着令人心慌的无穷黑暗。

那片繁星密布着的夜幕，正在以着顾无尤肉眼可视的速度，向着井底缓缓沉落。

“是幻象！”

身旁的女皇发出了提醒。

两人之间明明只间隔着不到数尺距离，可是这道声音却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那般。

模糊，失真。

顾无尤有些惶惶然，他回头想去寻找身旁的女皇，却发现这井底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人，而女皇却不知去向。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女皇为什么突然消失了？这井外天秘境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尝试着和系统沟通，可很久也没有得到它的回应。

难道这幻象还能隔绝系统？

顾无尤这么想着，低头看向地面。

井底地面上之前的那幅乾新大陆形状的阵法，已然不见，地面分外平整，而之前的那些凹凸不平，似被什么夷平了一般。

这方世界，只剩顾无尤一人。

而他头顶上的那片繁星密布的夜幕，裹挟着无穷尽的可怖黑暗，正朝着顾无尤缓缓覆压而来。

明知是幻象，可顾无尤的确是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死寂，以及令人心悸发慌的莫名威势。

顾无尤席地坐下，看着这最后的星光照在地上。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从前，现在，以及可能的未来。

这一刻，他的内心终于重归平静，再无惶然不安，也没了恐惧害怕，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是就此沉沦，还是再做挣扎？

好似有着这样一道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地这么说着。

突然之间，宁静着的顾无尤，心中没来由地忽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

他渴望手中能有着一柄剑，不用很锋利，是剑就行，最好是能用这柄剑直接破开眼前的幻象夜幕，得见天日。

这一剑，不问结果，只问心意。

而这一剑之后，即使降临的是那无穷无尽的死寂黑暗，顾无尤也甘之若饴。

可，顾无尤没有剑。

他有些失落地闭上眼，这顺心意的一剑，终究不是由自己斩出的。

不过在这个瞬间，顾无尤终于想起了在自己的二十四桥明月中，还有着一柄斗气化马世界炎帝所用过的玄重尺。

他闭上眼，站起身，取出了那柄玄重尺。

并没有自己的想象中的那么沉重，而是一种极致的轻盈。

而这一剑，自己仿佛是等了很久。

脑海中，似乎有着无数道兴奋的声音正在叫嚣，体内的血液也正在燃烧沸腾！

他的眉心开始发烫！

顾无尤并不知道此时的夜幕已经降临到了何处。

是就在头顶，还是已然没至眉间？

顾无尤不再去想，握紧了手中的玄重尺，他只知道，自己要向上挥舞着玄重尺，用力地劈开这片幻象里的黑暗！

心之所向，力之所至！

这一尺，就是为了顺心意！

终于，他向上挥出了玄重尺……

……

……

“醒醒，顾无尤。”

顾无尤的耳侧，有着一道轻柔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有只手正在拍着他的脸颊。

那只手很软，也很冰。

没睁开眼的顾无尤忽然有些烦躁，于是伸出手抓住了它。

但很快，顾无尤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他睁开了眼，女皇那绝世倾城的清丽容颜离自己不到数尺距离。

自己正抓住女皇的有些冰凉的柔荑。

呼吸之间，似乎能隐隐嗅到女皇身上的淡淡清香。

女皇正静静地看着他。

一直看向他的眼眸深处。

“小民罪该万死！”

清醒过来的顾无尤，连忙松开手，并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