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再磨蹭,这一段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秦铮在院里的动静,林莞在屋里早已经听见。
他一进府,就有下人来禀报,林莞已吩咐传膳,这会丫鬟们刚将饭食摆在桌上,林莞叫她们都退下去了,这会屋里就只剩下她和新霜了。
秦铮终于迈进门来,他看见她的影子被烛光笼罩着,映在屏风上,袅袅娜娜的站着。
他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还没想好,林莞却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他,道“夫君回来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如往常一样。
秦铮脸上的表情就定格在那里,她神情沉静,眼里瞧不出什么波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些尴尬的,只是两人总不能都别扭着,林莞想起上次亲吻后,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到今,不也过来了吗?
两人落座,饭桌上饭菜极丰富,两人默默的吃着饭。
……
亥时已到,林莞从浴室出来躺到了床上,她现在对这张床是有点阴影的,于是她紧紧的将自己缩在了内侧,团成一团,闭上了眼。
不一会,她听到浴室传出脚步声,秦铮走出来到桌边吹灭了蜡烛,接着林莞感觉床的外侧微微塌陷,是秦铮躺了上来。
今夜月色很盛,月光透过窗子上的繁复花纹,撒了一室,夜色静谧,一室无声,两人都合着眼,就在林莞酝酿了半的睡意上来的时候。
她察觉到身边的人微微一动,接着就有个暖哄哄的身子贴了上来。
林莞一下清醒,身子也随之变得僵硬。
他不会是又想?
秦铮没有,他只是轻轻的环过林莞的身子,将她拢到了怀里,手抚摸着她的头顶,一下又一下。
她听见秦铮在她耳边低低的了声“对不起。”
他有他的骄傲和自尊,他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她愿意接受他的那一。
这声低语,搅得她困意都退了些,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她埋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其实两人相拥而眠已经不是第一次。
秦铮睡相好,林莞却不太老实,很多次午夜梦回,她都是靠在他怀里,隔着单薄的寝衣,感受他的温暖体温,莫名的让人安心。
林莞的睡意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她吞了个干净,在她淹没的最后一刻,好像听到身边韧语,“我会等到你愿意的。”似是远在边,又像近在眼前。
之后的时间里,秦铮忙于军务,每晨光熹微时出门,月上树梢时归来。
一段日子下来,他的身子竟消瘦了些,眼窝也比往日里深邃许多,连下颌都冒出了青青的胡渣。
梁州地处西北,向北直通突厥,是维系中原安稳的第一道屏障。
朝廷素知梁州的重要性,遂屯重兵在簇,秦铮作为大将军,镇守此处十余年,和突厥打过的仗数不胜数,从没有让对方占到半点便宜。
只是今年形势不同以往,年前的雁门关大战,虽大败突厥,振奋人心,但梁军亦损失惨重,正处在修养之时。
七月,南方又有多地深受洪涝灾害,朝廷拨了大批的银子赈灾,强撑着打了一场仗,国库空虚,实在再经不起大仗了。
秦铮深知朝廷的难处,如今才刚刚过年,虽然朝廷出了新政策,允许各驻兵处可以屯田种植,以用来减轻朝廷养病的负担。
但如今不过几月,就是屯田,也需要时间。
此时军营里肃杀无声,只有巡逻的士兵行走在营帐外,脚踩在地面的泥土之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主营中,烛火通明,虽是深夜,但将领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反而因着突厥那边的动作,这几日愈加忙碌。
此时,前来议事的将领皆以离去,营帐中只留下秦铮,孟德,江义三人。
虽是议了一,秦铮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倦色,他仍然端坐在案后,身子挺直。
可是江义早就斜了身子,支着左臂,歪歪的靠在座上,眼睛微闭,一幅将要睡着模样。
军师孟德端坐在秦铮对面,两人之间的案上,铺开了一张方正的精绘地图。
两人都目不转睛,在看着地图上标出的几处地方,草原六部,赫然在粒
孟德想了一下,手指点了一处,开口道“五十年前,草原上还没有分裂出七大部族,而最强大的部族,当属突厥,而此部……”
孟德点零地图上标出的一处“此部长期处在突厥的奴役之下,直到三十年前,此部联合其他三部,反抗突厥的压迫,建立了回鹘。”
顿了顿,孟德又道“三十年前,先帝继位,政治清明,对内文治下,厉行节约,对外实行怀柔政策,笼络各族。当时的回鹘就曾率部归顺我朝,并在我朝的帮助下,强大起来。”
秦铮一直凝神细听。
“可见回鹘本就与突厥有旧怨,只是他们本就生活在草原,习俗与我们中原不同,语言又不相通,迟迟不能融入汉人中,时日久了,回鹘人内部产生怨怼,又有人挑拨离间,才使得他们与我们汉人渐渐离了心,反叛而去。”
“如今不同了,我朝圣上心胸开阔,对草原几部多有招揽之意,如果此时禀明圣上,再派人试着去招抚他们,或可解了赫连朔的联合之计。”
秦铮凝眉不语。
孟德继续道,“将军可在旨意中禀明圣上,孟德不才,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秦铮摇头,“就是需要使臣,此事太过凶险也不一定要你去。”
孟德道,“将军信我,委以重任,我必尽全力,辅佐将军。”
戌时,秦铮踏着夜色走进西院,林莞正在桌边坐着等他,烛火摇曳,她像是等的有些困了,一只手支着头,双眸低垂,看不清神情。
秦铮踏进房中,虽然已经尽量的放低声音,但是皮靴叩地的轻微响动还是惊醒了林莞。
她抬起头,眼前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秦铮站在她跟前,“怎么还不睡?”他问。
林莞直起身来,好像坐了很久,后腰都有些酸痛,她站起身来,“夫君用饭了吗?”
秦铮眸色温柔,直直的看到她眼睛里,“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