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宸王回来的很晚,唐无忧乖乖坐在卧房里等他,一见他进门,就比划着说明天想出府去给自己的父亲扫墓。
宸王一边让小厮伺候他更衣,一边沉吟了一下,道:“最近郊外不太平,你不要自己出城,等我忙过这两天,亲自陪你去。”
唐无忧知道他总领皇城、京城内外治安防务,去北方之前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跟各个府衙安排交代,很难有一两天时间陪她出城去远郊唐家祖坟,便比划着道:
不要紧的啦,你那么忙。我的武功你知道,而且轻功好得你的武卫都追不上,遇到坏人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安全跑回来的。
宸王冷哼一声:“唐家祖坟离京城二百多里,你要自己跑回来?”
唐无忧愣了一下,他怎么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宸王冷笑着将她捞进怀里,又顺势将她塞到月洞床里面,一边在她身边侧躺下拉过裘绒锦被盖住两人,一边道:“不把你唐家有几斤几两查清楚,你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一旦逃了,本王去哪儿抓你?”
纱儿熄灭灯烛退出卧房外并细心地关上房门,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唐无忧撇撇嘴,抓住宸王的一只大手,在他手心里写字:
我哪有不安分呀,回京城后,除了你带我出去的几次,我可一步都没踏出过王府。
宸王耐心的等她写完,低沉笑道:“你是怕遇到唐家人,你吵架吵不过,打了他们又怕给我惹事。”
她的心漏跳一拍,她的心思他都知道。
他搂了搂她,道:“我不怕你惹事,但京城是鱼龙纷繁之地,朝廷局势越来越焦灼,很多势力在暗中集结。你在我这守卫森严的王府里都差点被掳走,还想独自出城去?”
提起那件事,唐无忧就一肚子火气,要不是看唐语柔是自己的堂妹,她怎么会放松警惕被那些术士近身。
宸王揉了揉她的头,道:“但是在城里,只要带足护卫,本王保你万无一失。明日让南溟带人先陪你去东市转转解闷,顺便买些扫墓用的东西,可好?”
唐无忧想起那个总是一脸坏笑的狐狸男,脑仁有些疼,不过扫墓的祭祀规矩各家不一,万不能拜托王府里的下人去采买,她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
翌日,用过早饭,南溟端着一脸暧昧的坏笑出现在穆枫楼二楼,唐无忧在心里叹了口气,带着纱儿乖乖跟他走。
纱儿自到京城以来还是头一次出府逛街,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坐在马车里十分兴奋,叽叽喳喳的缠着唐无忧问东问西。
难得出来逛逛,唐无忧也很开心,比划着给纱儿介绍路上经过的各个坊市,那家店的糕点好吃,那家店的衣服样子好看等等。
南溟惯常地会做人,唐无忧提到哪家店,他便让车夫在那家店门口停车,容她领着纱儿下去逛逛。
从车夫到后面跟着的二十个黑衣武卫,都是做一身家仆打扮,但那身上散发出的凛然煞气让路人不由得退避三舍。
唐无忧原本带了自己从前收悬赏攒下的银票,可南溟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把银子先付给掌柜。她要还他银票,他便说都是宸王的命令,不收,让她等回府了自己找宸王理论。唐无忧无奈,只得先听他的。
宸王府的马车在其它马车的避让中,端庄持重地驶入东市。这里出入的都是在京城有名望身份的人物,一间间商行装修华丽,掌柜和伙计彬彬有礼,卖的都是上等极品好货,价格也绝对是普通百姓遥不可及的。
南溟挑了一间装修低调的寿材纸花行,让马车停下,这家店看起来不显眼,却是一个有名皇商家的产业,所售商货皆是上等极品,服务的也都是些老主顾,手艺和材料都信得过。
唐无忧下了车,领着纱儿进去。南溟让那二十个武卫经管着马车在店外等着,自己也跟了进去。
进了店,伙计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含蓄的询问唐无忧需要购置什么。
唐无忧从随身佩囊里拿出事先写好的物品清单递给伙计,那伙计立刻将她们领至茶几处坐下,倒了茶让她们先休息,自己去柜台处找掌柜算价,并不因她们买的东西少而有所怠慢。
“无忧?”
一声亲昵的呼唤,唐无忧转头向说话的人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斯文俊逸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匀称,穿着价值不菲的玉白色锦绣长袍,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发辫,看起来像一个国子监书生,然而那眉宇之间的气质却带着一片杀伐果决的英锐。
那男子见唐无忧一时没认出他,笑着走过来,道:“才三年不见,就不认得你的瑾表哥了吗?我好伤心呀,无忧。”
唐无忧皱眉,她是有一个表哥,名字带瑾字的,是她大舅的儿子。可那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呀,以前他被人欺负时都是自己替他出头打架的,哪里是眼前这个气质稳健、仪表堂堂的样子呀。
舒瑾有些苦恼的摸了摸鼻子,笑道:“也不怪你,过去是我太没出息了。跟着我爹在军中锻炼了三年,如今我再也不是那个跟人打架都打不过的书呆子了。”
他一做这个动作,唐无忧就认出来了,瑾表哥一遇到愁事儿就会摸摸鼻子,这个习惯动作至今仍未改变。
遂笑着用手语比划道:
好久不见,我还记得你当年离开京城去北方从军时痛哭流涕的样子呢!没想到外貌变了这么多,在军中颇受锻炼吧?
舒瑾温和的笑着点头,道:“就知道你会取笑我。我这次是有公干回京,元宵节过后还要回北方去,还想着这两天去唐家看你,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这时店伙计把舒瑾和唐无忧要采买的东西都算好了价格,纱儿和舒瑾的小厮分别付了钱,出去招呼各自带来的家仆进来帮店伙计往马车上搬东西。
舒瑾一边为唐无忧掀着棉缎门帘,一边道:“明日我能去唐家看你吗?,顺便看看姑姑。”
唐无忧迈步出了店门,待他也出来,摇了摇头,比划道:
我现在不住在唐家,我跟我娘都住在宸王府里。
舒瑾一愣:“住在宸王府?你……已经嫁人了吗?嫁的是宸王爷?”
她无奈的笑笑,点点头。
他皱眉,面上浮现薄红,似乎有些恼怒:“不对啊,如果是嫁给宸王爷为妃,我们舒家怎么会不知道?!”
她苦笑,没有回答。
他眉头一皱:“不是为妃?唐家那些老家伙不会是把你送给宸王做妾了吧?!”
她又苦笑,比划道:
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宸王待我挺好的。
“什么?!当真如此?!不行!走,跟我去唐家,我去找那些族老们理论!你是嫡出的长房长女,怎么能给人做妾?!”舒瑾愤怒地说着,拉着唐无忧的手腕就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
南溟立即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脚步,笑眯眯地道:“舒统领,请立即放开我们王府的夫人,否则王爷知道你这样当街拉扯夫人而怪罪下来,后果恐怕不是你能承受的。”
那二十个家仆打扮的武卫们也渐渐聚拢过来阻隔他们的去路,一手扶在背后钢刀的刀把上,场面僵持起来。
唐无忧见状急忙想要甩开舒瑾的手,但他握的极紧,她根本甩不开。
舒瑾冷冷地回答道:“既无明媒正娶,何来夫人之名?别以为无忧的父亲不在了,就没人管她的终身大事。王爷又如何?如此强抢民女做妾,就不怕圣上怪罪责罚吗?!”
“哦?那舒统领是打算去皇上面前告本王一状了吗?”低沉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宸王分开围着的武卫们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舒瑾握住唐无忧手腕的手,遂重重的冷哼一声,狠狠瞪着唐无忧。
唐无忧心里怕宸王误会,一着急,另一手使巧劲击打舒瑾手臂上的筋络,迫使他一瞬间的松了手。她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宸王身边。
宸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搂着,同时傲慢地对舒瑾教训道:“回去问问你爹,是谁从皇上的铡刀之下把他的人头保下来的!忘恩负义的东西,想打本王女人的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罢揽着唐无忧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黑甲武卫,往他的马车行去。
舒瑾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握紧了刚刚握住唐无忧手腕的那只手。
***
一回到宸王府,唐无忧就被宸王直接押回穆枫楼二楼卧房,按在了月洞床的锦绣被褥里。
“给本王做妾委屈你了?想给他做正而八经的统领夫人?”他将她压制在身下,贴着她的脸,恶狠狠地问道。
她闻言,心里一阵刺痛,用极受伤的眼神看着他。他每天跟她在一起,她对他有没有感情,会不会朝三暮四的想去给别人做正牌夫人,他还不知道吗?!
“不许这么看着我!”他低吼了一声,恼羞成怒地吻上她的樱唇,强硬的撬开她紧咬的贝齿,索取她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承诺和保证。
等他缓和了情绪,她的唇已经被他咬破。他看着她充满委屈和伤痛的温润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此失控。遂突然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唐无忧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