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慈宁宫,见到端坐于罗汉榻上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唐无忧双膝跪地,重重的给太后磕了一个头。
太后一愣,道:“这孩子,礼怎么行得这样重呀?”
唐无忧拿出佩囊中的炭笔和纸条,端正的写好一行字,恭敬地呈给葛公公,由他转呈太后:
臣女口不能言,无法亲口给老佛爷问安,所以礼要行得重一些。
太后点点头,和蔼慈祥地道:“嗯,是个懂礼数的,端庄和静,举止有度,难怪宸儿喜欢你。起来吧,快坐这儿。”
待侍女奉上茶水点心,她又道:“哀家听说,你没名儿没份儿的跟着宸儿有一阵子了?”
唐无忧脸蛋一红,点了点头,在纸条上写道:
臣女与王爷结识有三个多月了。
太后有些意外:“有三个月了?宸儿这孩子,嘴可真严,这么长时间宫里居然没人知道他娶了妾室。”
又看着唐无忧道:“你这孩子也是个闷葫芦,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跟着他?也不会闹着要个位分?真是个实在丫头。”
唐无忧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瞧瞧这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哀家都忍不住要心疼她了,何况宸儿那血气方刚的小子!”太后笑着跟身边的葛公公调侃道。
葛公公忙笑着应承:“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是新婚燕尔,感情正好呢~”
又闲聊了一些诸如唐家还有什么人在朝为官、她在宸王府住的习不习惯之类的家常,太后看了看唐无忧的小腹,问道:“你怀没怀上呢?”
唐无忧的脸更红了,摇了摇头,她跟宸王并未圆房,哪里来的怀上。
太后只当她的意思是还没怀上孩子,笑道:“既是进门三个多月,好事也就快了。等你们生了就送进宫来,哀家给你们养着,也给我这孤寡寂寞的老人家做个伴儿!”
唐无忧无法说话解释,只好顺从地点点头,一时气氛十分融洽。
太后想了想,又道:“你这位分也得赶紧抬起来了,总不能孩子出生就顶个私生子的名头。这样吧,回头哀家跟皇帝说说,给你抬了侧妃,三媒六聘、酒席婚礼,也都好好办一办,用轿子仪仗把你从唐家正式接到宸儿那儿,也算明媒正娶,省的将来有人嚼舌头,说哀家的曾孙来路不正。”
侧妃?
唐无忧满脸的红云瞬间褪了下去,心如坠入冰寒雪地,她要做个侧妃,将来与某个从别府嫁过来的宸王正妃共事一夫?从此看着宸王与别的女人相携出入?甚至从宸王房里搬出去、给别的女人让位置?
不,想都不要想。
她收敛心神,在纸条上写了几行字,从座位上离开,恭敬地跪在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双手将纸条呈到太后面前。
葛公公接过纸条转呈给太后,看了眼上面写的内容,眼中不禁现出忧虑。
臣女无意争名夺位,只愿一生凭一己之心,换彼之一心,不慕春秋,白首偕老。故,臣女不愿做宸王之侧妃,还请太后成全臣女的一片痴情。
太后看完,冷了脸色,耐着脾气道:“你是想做宸儿的正妃?唐无忧,不用哀家教训你,你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且不说唐家家世如何,自古以来哪有哑女为妃的?若不是看宸儿喜欢你,你怕是连这侧妃的边儿也搭不上,要知道感恩!”
唐无忧深深俯首下去,态度坚决。
慈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多少年了,除了皇后娘娘,还没有哪个臣妇敢忤逆太后娘娘的懿旨呢。
“哼!你们唐家的姑娘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后的脾气终于压不住了,对着宫女命令道:“来呀,去尚宫局把薛姑姑给哀家找来——”
“呵,什么人把皇奶奶气得要请尚宫局的司正女官过来了?”一声低沉的笑语从门口传来,小太监掀起锦缎门帘,一身朝服的宸王走了进来。
唐无忧看见他进来,心情就像被老鹰追杀半天、终于看见老母鸡的小鸡崽儿一样,跪在地上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两只黝黑的大眼里含着水汪汪的两包泪,完全没了刚才那心神坚定的模样。
宸王见此,眼中的取笑意味浓重,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他走到太后身边,温和地唤了一声:“皇奶奶。”
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套着华丽护甲的手指抓起茶几上放着的字条递给他:“你看看你这心肝儿宝贝儿写的东西吧!哀家好心要给她抬了侧妃,她却非要正妃之位,这就是妒忌!贪嗔!也不知他们唐家是怎么教女儿女德女训的,一个两个都这般忤逆!”
宸王看着掌中那写着“不慕春秋,白首偕老”的字样,黑眸中的笑意更深,口中却对太后道:“唐家都是一介武夫,哪里懂得教女儿,皇奶奶放心,孙儿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至于位分,先不着急,看她的肚子争不争气,等她真的怀上了您的曾孙,再抬举她也不迟。”
说到最后,眼睛已经是看着唐无忧的,一双黑眸中满是恶劣的调侃取笑。
唐无忧又羞又恼,气得原本苍白的小脸一片霞红,却知道他是在帮她解围,所以老实跪着不敢抬头。
太后点点头,握着宸王的手拍了拍,道:“你说的对,是哀家太着急了些。这丫头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哀家总想着快点抱上曾孙。唉,你说说,就算你日后有了正妃,她若先生了孩子,哀家能不先疼惜她吗?遇事能不给她撑腰做主吗?”
唐无忧在心里暗暗翻白眼,谁用你撑腰做主啊?如果家里没有第二个女人,怎么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
而且如果将来宸王真的娶了有权有势的正妃,她才不信太后会舍弃权贵来帮自己这个小孤女,不过是顺口说说的虚伪承诺,她又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不经世事的花瓶大小姐,怎么会上当。
这道理她懂,宸王自然更懂,但他久在宫闱,城府极深,绝不会耿直地跟太后争辩,只笑着称是,走过去将唐无忧从地上提起来揽在身侧,跟太后告辞之后,出了慈宁宫。
走过了两座院门之后,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甬道,宸王微微松开唐无忧的腰,而她拽着宸王的衣襟,双腿麻木得几乎站不住。
宸王让她背靠红墙站着,俯身隔着裙裾揉着她的双膝,抬头问道:“疼么?”
她点点头,委屈地撅起小嘴。
他淡淡笑道:“傻不傻,嗯?你顺着太后的意思不就行了?有什么委屈不会回来跟我说?刚才若我再来的晚些,你就要挨司正的板子了。”
她扁扁嘴,比划道:
可是我不想答应她做你的侧妃,即使是假的也不想答应。
他站起身,一手抚着她的脸颊,一手撑着墙,将她困在他与红墙之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正妃、侧妃有何区别?左右我也只有你一个。”
她眼神飘来飘去的不看他,小嘴无声的嘟囔:
谁知道你以后变不变心。
他黑眸一眯,随即捕获她犯错的小嘴,将她抵在墙上狠狠的厮磨吻咬,惩罚她心底那一丁点对他的怀疑。
她怕被人看见,推着他的肩头想要阻止他继续吻她,不料却突然被他抱起来,双脚离开了地面。
“竟敢不信我,必须得罚你。”他喘息着坏笑,双眸中闪烁着她熟悉的危险火焰,“我知道这里有一座空宫……”
她急忙摇头,比划道:
不要!被人发现会掉脑袋的!
“那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嗯?”
啊啊啊啊,这个王爷的大流氓本性又浮现出来了!她该怎么阻止他作死啊!
“放心,是一座闹鬼的宫苑,没有人敢进来。”他一边阴鸷而自信地道,一边带着她往甬道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