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忧挑眉,上来就打?
顶头官老爷的话,婆子们不敢不从,遂苦着脸,一步一步挪到唐无忧身边,其中一个婆子小声道:“小姑奶奶,您体谅体谅我们,配合一下,我们保证不会把您打疼了。”
唐无忧也不想为难她们,老实地配合摘了披风首饰,乖乖趴在长条凳子上,等着她们打。
只听一阵夸张的噼啪声音响起,却没有一块板子是真的落在她身上,都是板子与板子互相拍打的声音,可见她们配合的很好,肯定不是第一次弄虚作假了。
向识言见唐无忧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也明白其中的猫腻,气得一拍桌子,喝道:“你们当本官是傻子么?!都给我跪下!”
那几个拿着板子的婆子吓得立即扔了板子跪在地上。
向识言对站在大堂两边的衙役道:“你们来打!不打得见血,本官把你们全都划归唐家同犯,跟他们一起坐牢!”
那些衙役遂不敢作假,一齐举着杀威棒向唐无忧砸来——
然而当他们手中的大棒落下,却是硬生生磕在条凳凳板上,把他们的手都震得发麻。紧接着一抹水绿色的身影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遂觉下巴剧烈地一痛,一个个噼里噗通地栽倒在地上,手中的杀威棒也纷纷扔了一地。
向识言看着满堂倒在地上哀嚎的衙役,顿时惊讶的站起身,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而堂中哪里还有那女犯人唐无忧的影子?
“这……这……人犯跑了!来人!快给本官追——”他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追人。
“宸王殿下到——”远处守大门的衙役突然高声通报道。
宸王和众小厮护卫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审讯大堂门口,宸王看着一地横七竖八倒着呻吟的衙役,紧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呃……这……下官刚才提审唐无忧……”
“你说什么?!”宸王闻言扬起黑眸,眼锋凌厉地瞪着傻站在主位上的向识言,“谁让你提审她的?!”
向识言被宸王突然爆发的满身杀气吓得语结:“我……下官……”
“她现在人在哪儿?!”宸王进来并没有看到唐无忧的身影,遂怒声喝问道。
“她……她逃走了!下官正要派人去追……”
“东槐!”宸王大声唤道。
“奴才在。”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给我追踪她的痕迹!”
“是!”
宸王吩咐完,迈开长腿上前几步,隔着桌案一把掐住向识言的脖子,手劲大得几乎要把他勒死,恶狠狠地道:“人犯在你眼皮底下逃了,本王看你如何向皇上交代!看看再罚俸三年和写悔过折子能不能让你逃过这一劫!”
说罢把被掐得面色青紫又脚软的向识言重重扔在太师椅上,黑底绣金的袍袖一挥,带着满身杀气大步离开了刑部。
***
唐无忧其实并没有逃出刑部。
自从李梅阁告密事发这些天来,她一直是被囚的状态,虽然自己随时可以溜走,但是会给宸王造成麻烦。
现在赐婚的圣旨已下,说明宸王最危急的时候已经过去。她最担心的便是被抓起来的一百多口唐家大房和三房的人。
一路沿着房顶和院墙躲避守卫来到刑部西南角的重案犯大牢,她趁守门的衙役不注意,偏身闪进牢狱门里,费了点时辰东探西查,终于在最里面的牢房中找到被分为几个囚室关押的唐家人。
他们的待遇比起关押她的那间单人小囚室可差远了,光气味就熏得她鼻子难受。每十几个人一间,不分男女的被关在一个个用粗木杆分隔开的囚室里,地上铺着干草当床,尿桶和饭桶放在一处,墙角里到处溜达着一串串的大小老鼠和蟑螂。
因为知道唐家人都会武功,所以每个人的手脚都被粗大的铁链串连在一起,栓在墙角一根巨大的铁柱子上。
她在暗中观察了一下,以前见过的一些面孔都在,宸王没有骗她,唐家人都还活着。
看着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也跟着大人一起吃苦受罪,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散乱、面黄肌瘦的模样,有的还嘤嘤哭着,她心里十分难受。
“无忧?”唐三老爷唐廻早就感觉到有异常的人接近,一双练武的眼睛在昏暗的火盆光影中寻找,终于看见了躲在阴影里的唐无忧。
“真的是无忧!你没事吗?”看清是她,唐廻欣喜地从草垛上站起身,走到木栅栏旁边,扶着木栅栏看向她。
唐无忧皱着眉,见牢房中的看守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没在,便迈步走出了暗影。
许多人看见她仿佛看见了重新恢复自由的希望,除了几个面露惭色的族老,都纷纷聚拢过来,扶着栅栏看着她。
唐无忧走过来,无声地用唇形唤了一句:
三叔。
唐廻打量她一下,见她气色很好,不像吃过什么苦的样子,松了口气,笑道:“宸王的人跟我们说了,因为你的关系,会保证我们留着性命。谢谢你,无忧。”然后他又面露惭愧的颜色,低声道:“当初族老们赶你们母女出府时,三叔什么都没说,没拦着……三叔对不起你们娘俩……”
唐无忧面带悲伤的笑了笑,用手语比划道:
我娘说你派人给她送过银子的。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早点出去。
这时另外一间牢房里传出不屑的声音:“哼!谢她干嘛?咱们之所以被抄家,还不都是因为他爹犯了叛国之罪?!咱们才是受连累的,她救咱们是应该的!”
唐无忧偏头看去,是大房的一位远亲,远到根本算不得亲戚,一直在车马房给他们家喂马。
“你闭嘴!”唐廻端出三老爷的架子训斥道,“你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的月银都是大老爷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唐家少你一个不少!怕死怕吃苦就赶紧滚去投靠太子!”
唐无忧对着唐廻摆摆手,示意唐廻她不在意这种无名小辈怎么说。
她又比划着安抚了唐廻几句,因怕被狱卒发现,便要转身离开。
牢房里的人群后面传出一声女人的哭喊:“大小姐,求求你了!救救这孩子吧!”
“桂芝!”唐廻责备地回头瞪了那个少妇一眼。
唐无忧越过唐廻看过去,是一个披头乱发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她认识,这是三房长子的媳妇。
唐廻的长子抱住他媳妇,轻轻地低声道:“别说了,你看无忧还戴着镣铐,想必自己都很危险,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
唐无忧皱眉,隔着栅栏拍了拍唐廻的胳膊,以眼神问是怎么回事。
“孩子生了点小病,没事,你快走吧,万一狱卒回来看见你就危险了。”唐廻沉声道。
唐无忧看了看那少妇,她不再说话,一双泪眼中的殷殷期盼和焦急却说明这孩子绝不是小病。
把孩子给我。
唐无忧比划完,对着那少妇伸出手。
少妇大喜,挣脱丈夫的怀抱,拖着铁链走过来伸手将小小的襁褓送出栅栏。
唐无忧接过襁褓,手上先感觉到了异常的温热。打开一看,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此刻烧得小脸通红,脸蛋浮肿,小小的嘴唇有些发紫,呼吸也断断续续的,明显病的很重。
她气呼呼的瞪了唐廻一眼,这爷爷怎么当的,都这样了还是小病?!
遂抱着襁褓又消失在牢房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她走后不久,一个黑色如鬼魅般的身影倒吊着出现在牢房棚顶,四下看看没有寻到她的身影,遂又消失了,没惊动牢房里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