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暴怒,二十多年来无病无痛的他首次觉得胃腑内有些火烧火燎的刺痛。
他的手下翻遍了京城,都没有找到唐无忧。
本以为她会跑回王府,结果派人回去查看却没有。派人查问了各处坊门、城门,都说没看到过唐大小姐,他便担心她是否溜进宫中遭遇危险,一边让人继续在城中搜寻,一边亲自进宫让天极营守宫侍卫们暗地里四处打探,结果也是毫无收获。
想到她也许是被什么人扣留了,他怒意更盛,黑眸中爆发着要杀人的眼光,就在要颁发全城戒严令挨家挨户翻查“逃犯”的时候,一个王府小厮匆匆跑进天极营驻宫中办事处,气喘吁吁地说:“王、王爷,夫人已经回霜枫苑了。”
他二话不说,一身怒意地出了宫,策马飞奔回王府,回到霜枫苑穆枫楼二楼卧房,一进门就看见那个他熟悉的单薄背影,正站在床前不知弄着什么。
他忍着滔天怒气,大步走过去,正要开口训斥,却见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娇美的小脸含羞带怯地对着他温柔一笑,有些喜悦地用唇形问道:
你回来啦?
他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散得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你去哪儿了?!”他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结结实实地搂住,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见她手腕上还戴着刑部的铁镣,他两只大手握住她的双腕一用力,那对铁镣竟然应声断裂,从她的手腕上脱落下去。
她惊讶地张大嘴,这可是刑部特制的铁镣,她找她的机关师父陈伯关帮忙都没有弄开,这个宸王到底有多大力气?她是不是要感激他平时握着她手的时候都留了劲儿,没有直接把她的手骨捏碎。
“回答我!”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她急忙用唇形回答了一句:
去了一间医馆。
“医馆?”他蹙眉,“你受伤了?”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床的方向。
他往床上一看,那儿躺着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穿着软绸布的小衣服,躺在一条簇新的小被子上,不哭不闹,转着头用一双黑珍珠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眉头紧皱,一脸厌恶地道:“你在哪儿捡的?”
噗!
她无声地笑了,他以为小孩子是小猫小狗吗,随便就能捡到,谁家的孩子不是当宝贝一样看得好好的。
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比划着解释:
是我堂哥的女儿,我的小侄女,在监狱里病的很重,我便带出来给她找大夫看病。
“女孩儿吗?哼,行吧。”宸王走过去看了看这个小东西,难怪他刚就觉得这小孩不像一般孩子那么有生气,原来是病的。
唐无忧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逗弄小侄女,如果是男孩他要给扔出去吗?连婴儿的醋都吃?
“小姐,奶娘找到了,可是守门的武卫大哥说没有王爷准许不让进。”纱儿有些不高兴地推门进屋,一看宸王也在,吓得立即捂住嘴,又赶忙放下手,尴尬小心地给宸王请安问好。
一有外人在,宸王又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高傲地道:“野路子来的乳母能用么?我让人去宫中乳母房调两个进府伺候。”说着从门外喊进一个小厮吩咐他去了。
两个奶娘进府后也被安排到王府最后面的静宁轩居住。因为唐无忧还是个“逃犯”,不能见外人,小侄女便由纱儿抱了过去,只说是宸王捡到的孩子,让她们好生养着。
解决了小婴儿的问题,现在该来解决她这个大人的问题了。晚饭时,她比划着问宸王,自己是不是还要回刑部继续“坐牢”。
宸王亲自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堆小山一样的肉菜,淡淡地道:“你不用回去了。我已经让几个御史联名向皇上上书弹劾向识言擅自提审朝廷重犯,导致犯人从刑部大牢逃走,这玩忽职守、管理不善的罪名他是逃不脱了。哼,看他这次还有什么本事留在刑部尚书的位置!”
撤掉向识言,换上真正秉公办案的官员,刑部就此脱离太子掌控,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便又削弱了重要的一块。
唐无忧便留在了宸王府,宸王仍不限制她在府内的行动,只嘱咐她防着被来府的外人看到就行。
然而,第二天与御史的联名弹劾折子一起摆在皇帝御案上的,还有太子提请将唐家除二房以外的一百多人全部处决的奏折。
朝会上,皇帝让刘公公把两份奏折都宣读了一遍,然后询问大臣们的意见。
大臣们都知道宸王喜爱唐家长女喜爱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地步,而太子明显就是要跟宸王做对,将唐家不亲近自己的人赶尽杀绝,给宸王添堵。
至于唐家长女从刑部逃走,也许是太子让向识言把人秘密杀了说是失踪,也许是宸王自己把人接走嫁祸向尚书,这幕后的真相他们哪里能揣测清楚。
两个当朝最有权力的人的争执,又牵涉到皇家内部恩怨情仇,谁都不敢站出来插嘴。他们没那个实力,得罪不起任何一方,一句话说得不小心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宸王拱手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以为,这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无论背后有什么内情,向识言令犯人失踪是事实,理应追究他玩忽职守、看管不善的责任,按照大玉律法处置。”
皇帝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便道:“这件事就交由刑部和御史台联合办理,先将向识言投入刑部监狱,待事情查明再行定罪!”
一直在台下班列中站着发抖的向识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由几个侍卫摘下官帽拖了出去。
两件大事解决了一件,接下来便要裁定如何处置唐家一百多口人。
太子对身后站着的礼部尚书一使眼色,礼部尚书无奈,暗自咬了咬牙,一步迈出班列,拱手道:“皇上,臣以为,唐家罪犯应该全部处决!”
宸王眯了眯眼,礼部尚书?很好,他记下了。
皇帝皱了皱眉,道:“你说理由。”
“是。”礼部尚书接着道,“唐延叛国人证确凿,唐家人罪责难逃。但唐家乃武学世家,又占据朝廷一半武官职位多年,虽然在三年前唐延失踪后稍有式微,但其人脉与威信不可小视。如果不能把他们斩草除根,难保其余孽日后无有反心,一旦让其恢复力量,恐成朝廷大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