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忧皱眉，拍了拍他的肩，写了字条给他看：

我去求宸王，一定让他放过阿雪。

红喜摇摇头，面上老泪纵横，哽咽着道：“不成的，老奴听说镇北军那头已经派人出去探查熊人巢穴，一定是那边已经有了结果。此次他们要将熊人一网打尽，自然也要杀了殿下，斩草除根！您去求宸王爷，只会让王爷更加坚定地想要杀阿雪殿下！”

唐无忧看了看一脸阴沉绝望的阿雪，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阿雪见唐无忧看她，冷冷一笑，道：“看什么？滚吧！除非你想看着我掉脑袋？我这条命，二十几年前没死在皇后手里，现在便要断送在宸王手里，总归是早晚死在皇家人手里。哼，你比我命好，不是皇家人。凭什么我一出生就是皇家人呢……”

她痛苦绝望地捂着脸，蜷缩着身子倒下去，愤恨地紧咬牙关，却不曾发出哭声来，只是脸上安静地留下两行泪水。

唐无忧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忍不住也红了眼圈儿，却无法出言安慰她。曾经，她刚刚失去父亲，被唐家人赶去庄子里，也是这样在黑暗的夜里捂着脸蜷缩在被子中无声地哭泣，不知道问谁，为什么她要受伤变哑？为什么她要失去父亲和家？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些残酷的命运？

红喜拽了拽唐无忧的裤脚，沙哑着嗓子哭道：“老、老奴斗胆……求求大人，能不能……能不能偷偷放了阿雪殿下？老奴会带她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那种草的地方，安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再也不踏足北方，甚至离开大玉，再也不回来！求求您了，大人，宸王爷那么宠爱您，救阿雪殿下一命对您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宸王爷也一定不会怪罪您的……”

他反反复复求了很多次，让唐无忧心里很乱，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写了字条让红喜先别哭，她回去想想办法，今晚答复他。

与此同时，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军帐里，圆桌上用精巧的鎏金小铜炉温着一壶极品普洱。

宸王把玩着手里的贡品紫砂茶盏，唇畔勾起一抹残忍的浅笑，充满磁性和魅惑的声音轻轻低语道：“你会怎么做？我的无忧……”

***

唐无忧心事重重地走回宸王的寝帐，宸王却不在，她刚要出去问问守门的武卫他去哪儿了，帐门便被小厮拉开，一身黑底绣金衣袍的宸王走了进来。

宸王见唐无忧愣怔着看着他，唇边勾起玩味的笑意，淡淡地道：“你要去哪儿？”

唐无忧拽住宸王的衣袖，想了想，抬手比划着问：

你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宸王一挑眉，笑意加深，却不肯承认，无辜地道：“你在说什么？”

唐无忧皱紧秀眉，眨了眨刚刚哭过、眼圈还红着的黝黑大眼，一脸严肃地比划道：

红喜想让我今晚偷偷放阿雪离开，你做了什么刺激到他了？

宸王噗嗤一笑，问道：“他没说原因？”

唐无忧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比划道：

他说你明日要杀阿雪，要不是他最后拼命劝我今晚偷偷放阿雪离开，我就信了。他明明就是编个理由要我放阿雪走，我也算行走江湖好几年，怎么会看不出来。

宸王嘴角勾起，揽着她的腰往里面走，边走边问：“若是我真的要杀阿雪，你会放她走吗？”

唐无忧摇摇头，比划道：

我不会私自放走她，毕竟这事涉及到军务和皇家，你有你的考虑，我偷偷放走她，可能会打乱你的计划。但我也不会坐视你真的杀了她不管，会跟你开诚布公地商量，万事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宸王又问：“若我一定要阿雪死呢？”

唐无忧明知他只是在逗她，还是忍不住气恼地比划道：

那我就豁出性命去劫法场！总归不能让你杀了她！

宸王看着她凶巴巴的小模样却是禁不住大笑起来，取笑道：“好好好，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我还是不杀她了，留着你逗我开心解闷儿吧！”

唐无忧气得去戳他的手臂。

“不过这事还要指望你帮忙。”宸王握住她作乱的小手，一脸坏笑道：“今晚就麻烦你把阿雪放走了。我还等着他们两个带我去熊人真正的巢穴瞧瞧。”

唐无忧比划说红喜会带阿雪离开北方，去南方没有那种怪草的地方生活。

宸王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信？”

见她犹豫，遂道：“这老东西身上疑点太多，他当日所说的也都是一面之词。二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除了他，谁也不知道。西岭从京中传回消息，说那种草要把人变成可以恢复的熊人，需要从婴儿时期开始服食，婴儿时的阿雪又怎么会自己去寻找那种草？”

唐无忧心中凛然，那自然是照顾这婴儿的人给她服食的了！

宸王接着道：“而且我怀疑，阿雪与太子取得联系，就是红喜从中牵线。我让人查阅了宫中太监档案，红喜本姓是王，与现在皇后娘娘宫中的太监总管同姓。这世上姓王的人虽多，可同在一个宫中当过内侍的有几个？要说他们没关系，哼，谁信？”

他拍拍她俏丽的脸蛋，道：“你不要对谁都好心，这件事里，红喜和阿雪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还都不清楚，阿雪也未必像看起来那般无辜。晚上你只要假装放阿雪走，把他们乔装带出武卫营便回来，不许涉险。其他的我会着人调查清楚，明白吗？”

唐无忧皱着眉头点点头。

***

黑漆漆的夜空安静无风。

唐无忧手里攥着几把钥匙，深深吸了一口气。

宸王唇畔吟着恶作剧般的笑意，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不必如此紧张。去吧，记着放了他们就回来，注意安全，别露馅儿了。”

唐无忧点点头，宸王放开她，她接过小厮递来的斗篷，推开帐门走了出去。

来到关着阿雪的帐篷外面，见原本在周围守卫的黑甲武卫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不由汗颜，这放水放得也太明显了吧？

掀帘进了帐篷，见红喜拿着一把木梳，正要给阿雪梳头，嘴里还凄切地念叨：“殿下，让老奴再伺候您一回吧，过了今晚，您就要上路了，怎么得也要漂漂亮亮的才是……”

阿雪却是厌恶地一偏头，骂道：“滚！别碰我！”

唐无忧知道红喜并不简单，也不愿他再碰阿雪，遂快步上前，挥了挥手让红喜退下，弯腰去用钥匙开阿雪手脚铁链上的大锁。

阿雪愣怔了一下，遂气急败坏地道：“别开锁了！你哪儿来的钥匙？偷的？你放我走，明天宸王知道了会要你的命！”

唐无忧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又低头，很快就把所有锁头都解开了。她手脚麻利地摘下阿雪身上的一条条铁链，拉着阿雪就往外走。

“等等！”阿雪却是纹丝不动，她力气比唐无忧大得多，若不配合，唐无忧根本拉不动她。

“殿下，不能犹豫了，快走吧！”红喜在阿雪背后轻轻推了她一下，阿雪的眼睛瞬间瞪大，然后便神情呆滞地乖乖任唐无忧拉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