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和煦,鸟语花香。
唐无忧被左肩一阵微微扯动的刺痛唤醒,睁开眼睛,看见是西岭正在给她的伤口换药。
西岭对着她还是一副冷脸,但面上的鄙夷之色却已经完全不见。
唐无忧对他笑笑,无声地说了句:
谢谢,劳烦了。
西岭瞪了她一眼,却没像往常一眼用话折辱她,只道:“老实养着,不要乱动,几日便可封口了。”说罢拿起旁边木匣里的白瓷药瓶,要将药粉倒在伤口上,见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肌肉,又道:“这药不疼,别紧张。”
唐无忧一愣,以前每次遇到她生病、受伤,西岭可都是给她用最苦、最疼的药呢。
药粉撒在清理干净的伤口上,不仅没有刺激伤口发疼,反而带有丝丝清凉之意,抚平了伤口原本的疼痛。
西岭给她包扎好伤口,一边收拾器物,一边状似平静地道:“我所见的女人,皆是为了获取男人的关注,不择手段、阴狠恶毒不让男子的。也许世上真有你这般的女子,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一再豁出性命。”
他提着药箱,在唐无忧略微意外的目光中走到屏风处,回头看着她,道:“也是够傻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唐无忧有些哭笑不得,末了他还是要毒舌一下。
纱儿没好气地抱怨道:“西岭先生也太不讲情面了,怎么说我们小姐也是王爷爱重的人儿呢。”
唐无忧失笑地摇摇头,只要他以后别再给她开一些苦得难以下咽的方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又喝了绢儿熬好送来的药汤,嗯,果然不那么苦了,唐无忧不禁在心中感谢西岭神医的不杀之恩。
药汤中有助眠镇静的成分,她吃了点粥,便又睡了。
再醒来,闻到了好闻的熏香味道。一睁眼,宸王正一脸寒霜地盯着她,吓得她不由自主对他讨好地笑了笑。
宸王低沉的声音振动着她的耳膜:“你唐家才洗清反贼罪名,知不知道你差点又把他们送上断头台?!”
唐无忧端出常用的撒娇本事,想要蒙混过关,见宸王危险地一眯眼,她立即委屈巴巴地用唇形回他:
我只知道你不能出事,不然很多人都会受牵连,朝廷将有大变,你之前的努力也会白费。
她吸了吸鼻子,状似要哭的样子:
你若要抓我这反贼,就抓吧。
宸王气得星眸一眯,拍了一下她的头,道:“学会耍无赖了是不是?”明知他不会拿她怎样。
唐无忧无声地灿然一笑,委屈可怜的样子全然不见。她跟着这个无赖王爷久了,当然近墨者黑嘛。
又想起之前被宫中暗卫掳走的舒琦琦,便无声地问宸王有没有她的下落。
宸王扶着她坐起来,道:“不用担心,今早太子已经亲自将舒琦琦送回舒家了。”
唐无忧心头一动,太子亲自将人送回去?这是什么意思?遂用手语追问情由。
宸王嘴角吟着玩味的浅笑,道:“太子对你舅舅说,我的王府里进了歹徒,将他女儿掳了出去,幸好他手下的神极营昨天碰巧抓住了这伙歹徒,这才将舒琦琦救回太子府。”
言外之意,便是指责宸王对舒琦琦的安危毫不重视,任贼人将她掳走。
唐无忧皱眉,太子明知舒蓄是宸王这边的,为何向舒蓄邀功卖好?
宸王似看出她的想法,道:“太子不是单纯卖个人情,是要将舒蓄拉拢过去。太子说舒琦琦在他府里过了一夜,名节已毁,他要对舒琦琦的清白负责,迎娶她做太子妃。”
唐无忧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出尔反尔不要脸面的人,几个月前才上书皇上要治舒蓄叛国死罪,现在又要迎娶人家的女儿?傻子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宸王嘲讽地笑道:“据说,你舅妈陈氏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自己生了个好女儿。你那外公今日省亲回来,听闻此事也十分满意。”
唐无忧扶额,世上真有傻子,言而无信的小人之话,怎么可以取信?太子现在是觊觎着舒蓄手里的兵权,一旦真的登位,必定记恨曾经站在宸王这边的舒家,想方设法灭掉舒家收回兵权,舒琦琦也必定被废。
遂抓了抓宸王的衣袖,单手磕磕绊绊地比划着说要去劝劝大舅舒蓄不要同意与太子联姻。
宸王耐心等她比划完,莞尔一笑,道:“舒蓄不是拎不清的人,你不用担心。但他女儿的婚事,恐怕他做不了主。有人自己要往火坑里跳,谁也拦不住。”
又笑道:“你若是没受伤,我便放心你去舒家看热闹,可惜你不听话,非要弄伤自己,老实在我府里呆着吧。”
说罢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金镯子,长臂一伸套在了她光洁的脚踝上。那金脚镯上拴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镂花宫铃,旁边还挂着一块小金牌,上刻一个“宸”字。
唐无忧本能地一缩脚,宫铃立即发出清亮的响声。
“这是龙玄金打造的,不经受龙气便拿不掉。”宸王看她伸手去扯动金脚镯,淡淡笑道:“唐建说要罚你,但我觉得阻止你以后乱来便可。只要你动,铃铛便响,看你以后还如何潜入危险境地。”
唐无忧扯了半天弄不下金脚镯,还牵连得左肩伤处隐隐作痛,遂又羞又恼地瞪宸王。骡子马匹身上脚上才挂铃铛,拿她当什么了?生气!
宸王心情甚好,将她扯铃铛的右手牵回来握在自己手中,微微笑道:“西岭说你自上次受伤后,身体气血不足,以至难以受孕。以后他会给你调理身子,让你更易怀上孩子,也会尝试用针灸治疗你的咽喉。你要老实配合他医治。”
唐无忧的脸腾地一下红透,愈发羞恼,挣扎着要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握着,不光抽不回来,还整个人陷入他的怀抱。
他小心地不碰到她的伤处,一手扶住她的小脸,低声道:“我等着你能唤我一声夫君的时候。”说罢轻轻吻上她的软唇。
唐无忧觉得周身环绕起一层坚实的气流,蜿蜒曲转地困住了她。宸王明明并未牵制她的行动,她却无法推开他,只能尽数接收他唇齿间无言的倾诉。这个人永远不会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只愿意教她细细感受他的关心和爱护。
沉沦,心悦,正是暧昧甜腻的时刻,屏风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有小厮报:“王爷,镇北将军舒蓄的夫人陈氏携舒小姐拜访,说是来看望唐夫人,准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