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看了演算草纸，很快找到症结所在。

“这里，‘旧管’和‘新收’的银子加在一起，应该与‘开除’和‘实在’相等，但它们是同一份银子，不是两份，只是名称和用途不同……”

经过唐建的讲解，唐无忧心中似懂非懂的概念清晰了不少，算数虽然还是很慢，但至少得出的数字都是正确的，演算过程也靠谱了很多。

宸王静静看着他们二人的教学成果，冷哼了一声，问唐建：“你对会计账务懂多少？”

唐建轻松笑道：“在域外游历时，因为花光了盘缠，曾经在一家较大的商行里当过账房学徒，后来又升任账房先生，直到管事。若不是听闻唐家出事，急着赶回大玉，这会儿恐怕已经把整家商行盘下来了。”

宸王目光沉冷地道：“诺哈尼兰商行，意国数一数二的贸易巨头，你本事不小。”东槐派人给他送来调查结果时，他也稍微吃了一惊。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刚出现时一身布衣，实际上在域外富可敌国，差点就能把意国最大的连锁商行整个买下来。

但他对唐家也确实是一片忠诚，几个月来，几乎把所有域外能够挪动的银子都运回大玉，用来拯救和复兴唐家。

在一旁听着的唐无忧不禁暗自咋舌，她这位小叔叔这么厉害的吗？

难怪他能让唐家势力在劫后迅速复活，各位堂表叔及族老们的子弟很快在兵部和军队中官复原职。借着宸王的影响和支持，他现在也几乎执掌了整个兵部，就差一个兵部尚书的正式任命了。

唐建谦虚地一笑，道：“哪里。比起宸王爷用短短两年时间由一位闲散皇子变为皇上倚重的股肱栋梁，追随者占据朝廷半壁江山，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

宸王的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道：“那你有没有兴趣帮本王打下另外半壁江山？”

唐建笑道：“荣幸之至。”

宸王点点头，道：“三日后，皇上会除去你的兵部侍郎之职，贬你去户部任一个员外郎，给裴永当手下，剩下的，就看你怎么折腾了。”

唐建笑意更浓：“从三品掉到五品，我这亏可吃大了，需要求助于王爷的时候，您可得帮忙啊！”

宸王颔首：“我会给你安排暗卫，需要任何支持，让他们通知我。”

唐无忧啃着鸡腿看他们商量机密大事，有那么一会儿，觉得他们的世界距离自己好遥远。

她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带着她娘好好活下去，吃得饱、穿得暖，健健康康的，就满足了。如今卷入宸王的野心谋算之中，连整个唐家都与宸王密不可分地牵连在一起。可她真的能胜任宸王妃这么重要的角色吗？

一只大手轻拍上她的头顶，宸王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得跟我在一起，没别的路可走。”

“是啊，无忧。”唐建也笑道，“宸王妃的身份是皇上谕旨亲定的，你无须担心。”

这话，既是表面的意思，也是在提醒宸王保护好唐无忧，不要让别人篡夺了宸王妃的位置。毕竟他唐建以及整个唐家之所以坚定地站在宸王这边，就是因为唐无忧是未来的宸王妃。

再以后，如若宸王成事，后宫之主的位子，他也必定帮无忧拿着。

“多管闲事。”宸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自然会护着自己的女人，用不着别人提醒。

***

入夜，一番云雨之后。

唐无忧比划着问宸王，有没有想过，如果所谋之事失败了，他会怎么样。

一般的男人遇到这种丧气话，大概会发怒。可宸王的面容平静而冷淡，大手摩挲着她的脸蛋，沉声道：“如果失败，以前，我会独自走。现在，无论是去域外求生，还是去地府赴死，我都会带上你。”

唐无忧黝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定定看着宸王，用唇形问他：

为什么是我？我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许多事做不周全。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宸王深邃的目光如冰凉的泉水一般流聚在她的眼中，“遇到你，便是你。纵然这世上有许多女子比你更适合做一府之主母，但并不等于你就不好，明白么？”

唐无忧在黑暗中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眼中尽是迷茫，显然没听懂。

宸王淡然的一笑，道：“你只记得，老实做我的人就行。不准妄自菲薄，有其它想法。”

他忽地变了脸，翻身压住她，一只大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略凶狠地道：“否则，我还是那句话，会把你关在我府中的地牢里，一辈子不见天日，记住了么？”

这意思是说，不管她是好是坏，他认定了吗？

唇上落下他重重的亲吻，风暴一样席卷走她所有的思绪。不等她想明白他的话和自己的处境，便已沦陷在他带她坠入的无尽深渊中。

***

宸王认定归认定，第二日的看账学习还要继续。

由于朱寿全死活不肯再教唐无忧，宸王只好亲自领她去了王府账房，指定两个账房先生轮流教她，顺便让她隔着纱门看看来账房上交和支取银子的府内外办事的人，了解王府各项杂务的办事流程。

唐无忧在账房的小花厅里一边学着核算账目，一边看着纱门外排队进来办事的人员。眼尖地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那是西岭的小徒弟。

遂写了字条问坐在对面账房先生，那个小男孩是来办什么差事的。

账房先生往纱门外看了看，道：“他啊，是替西岭先生来取诊疗费的。”

诊疗费？西岭给宸王府里的人看病，是要花银子的吗？他不是宸王的手下吗？是不是医治她娘和他爹也是收费的啊？

账房先生显然是宸王的心腹，很了解王府里的内情，笑道：“夫人莫要担心。这笔银子不是给夫人娘家人治疗的费用，是给王爷治病的费用。”

唐无忧一愣，给宸王治病？他哪里有病？每天晚上壮得像头野兽……

她察觉自己想歪，赶紧整了整心神，听账房先生继续道：“说是治疗费用，但其实西岭先生是在外面替王爷办事，所用银子自然是由咱们王府的库房出。”

唐无忧这才明白，怪不得唐建在意国商行的账房干了几年，便有实力把整个商行盘下来，原来账房真的能掌握许多信息，只要有心，便会知微见著，对各种大小事情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