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瑾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恍恍惚惚间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大哥给她买糖炒栗子，娘亲为她挽起发髻，瑶儿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求自己带她出府去玩。至于爹爹…正拿着她的诗文作业，笑得开心。

又好像不是梦。他们都冲自己笑着，他们…都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吗？

脑袋里像是炸开了花，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块。林落瑾开始迷茫起来，到底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

“见鬼。”林落瑾左手撑住脑袋，头痛欲裂，右手也跟着一紧。

林落瑾突然清醒过来。她右手握的…是剑，是一把沾满血迹的利剑。

眼前的景象在她低头看剑的瞬间，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漆黑一片。

“哒，哒。”极有节奏性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渐渐声响愈来愈大。

林落瑾抓紧手中的剑，戒备的环顾四周。

“终于有人通过了？”脚步声终于消失，继而取代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林落瑾心中猛地一惊，动作却没有迟疑，利落的抬起剑向后转身。

是个陌生的男子，生了一副如雪般的皮肤，一头黑色的青丝只束一簇，其余都披散在肩头，显得像是一幅水墨画。眼角有一颗绯红的泪痣极为显眼，仔细看，是一个奇怪的图案，衬得整个人更为雪白，又隐隐透出鬼魅。最重要的是，这样一张完美的脸上，竟然有一对灰暗的眼睛。

他…是个瞎子？

“你盯着我，可看出什么来了？”

林落瑾思虑再三还是放下了剑，“我不认识公子。”

“不认识？”男子抬臂拢了拢袖子，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对着林落瑾招了招，“你过来。”

“我站在这里就好，公子若是有什么指教，可以直说。”

“你怕本座？那还来参加试炼作甚？”

“试炼？”林落瑾一脸不解，又环顾了一下周边环境，竟是…离开刚才的地方了？

“你连试炼也不知？”男子能听得出她左右摆头的声音。

“.…..或许，公子可以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何处吗？”

“这里是往生迷境，本座试炼关门弟子的地方。”

“往生迷境？！”林落瑾语气终于有些失控。往生迷境她曾是在书中看到过的，是一处上古秘境，常年弥漫着幻蝶花的香气，入内者心魔缠身，通常都是有去无回。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为什么幻境的影响对自己那么小？

缓了一阵神，即使知道他看不见，林落瑾还是对着男子双手作揖，“公子，我是误入此处的，并非参加你试炼的人，还请见谅。”

“汝颜这个小子，竟然连人都没有弄清楚，还想给本座找关门弟子。”男子颇为嫌弃的提起这个名字。

“多谢…”林落瑾松了一口气，话还未出口就被男子打断了。

“先别谢本座。”男子语气还是一样的轻松，“本座说过的话，就没有收回过的。人是对的也行，人弄错了也罢。”这句话说完，他抬起头，明明是黯淡无光的眼睛，也让人看着压迫。

“给本座跪下，拜师。”

林落瑾下意识是想拒绝的。拜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为师，无异于把自己卖了。只是这男子自称本座，试炼又是在这等险地，想着倒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身份。若是自己能从他那里学些东西，说不定…可以给林家报仇。

“不如拜师之前，公子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这样我才知道，你值不值得我拜师啊。”林落瑾眉眼带笑，语气谦和。要是林落瑶看见了，就会知道，她这姐姐，又要开始扮猪吃虎了。

“有胆量是不错。”男子眯起眼睛，“若是本座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姑且来猜一猜。”林落瑾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公子自称本座，这世间能担得起这称谓的，也就两个人。一个是子清观的长老秦裕楠，一个是千魔门的首座赤煊。不知公子，是哪一个？”

“还给我捡到个聪明的。”男子满意的点点头，“本座，千魔门，赤煊。”

林落瑾其实听过千魔门很多传闻。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千魔门多么多么暴戾，多么多么践踏人命。至于赤煊…更是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和子清观那位名声是天壤之别。

这些念头在脑中闪过的时候，林落瑾已经一气呵成的跪下，磕头，喊了声，“师父好。”传言可怕是可怕，但是…谁在乎？她要的，只是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

“林落瑾，我叫林落瑾。”林落瑾垂下眼眸，恭恭敬敬的回答。

“今后你就是本座的第五个弟子，也是本座的，最后一个弟子。”赤煊虚扶了她一把，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做本座的弟子，只要做到一点。”

“请师父指教。”

“不要惹本座不开心，不然本座也保证不了后果。”说这话时赤煊又向她靠近了一些，嘴巴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

林落瑾心里有些不适，但还是一动未动，泰然自若。

“其他的，管你是杀人还是放火，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赤煊直起身子，又恢复那种不问世事的表情，端的是一副宽容不过的样子。

林落瑾微微一笑，“徒儿知道了。”

此情此景之下，谁不赞叹一声师徒和睦。只有当事人带着各自的面具，等着对方先露出马脚。

另一边。

林落瑶在不远处看到林落瑾自刎的时候，几乎快忍不住冲出去，但她还是没有。

看着南宫易在那里虚伪的叫着姐姐的名字，虚伪的流泪，她只觉得恶心。这种感觉甚至比刚才目睹自己亲姐姐的死亡还来得强烈。

“我会杀了你的…”林落瑶喉头涌上来一股血腥气，呛得她难受。

“南宫易，我一定，会杀了你。”树洞里她低下头，暗暗低语，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恨意。然这一低头，却错过了林落瑾消失在原地的场景。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姐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