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烨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卧榻之上,没点火烛,看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何处。
她慌忙起身,用灵力点燃烛火,看到自己正在一个简陋的侧殿之中。
低头看看,自己竟穿上了一身青白色的桐定阁弟子袍,竟已经身在桐定阁内了!
想到这,俞子烨一时慌乱,差点打翻茶盏。
掉下栈桥时,救起自己的并非沈言鹤,而是沈渔!
环顾四周,内室虽小,物件倒是一应俱全,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看来沈渔早就有所准备。
她走出内室,只见正厅内满是典籍和卷宗,书架前的书案宽大平整。笔墨纸砚,香炉烛台,茶盏坐榻,无不精巧雅致。
俞子烨从书案旁的窗子望出去,只可见月朗星稀,走近了才发觉身在云雾缭绕的高山尖上。
“醒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俞子烨身后传来,她大惊看向门口,沈渔一身玄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天色暗了下来,他的眼里似乎带着寒光,眼神轻佻而疏离。
俞子烨强按下心悸的感觉,沈渔这张脸,和沈言鹤何止是神似!若不是知晓其中的真相,她是万万区分不出的。
可仔细看去,沈言鹤不会有他眉间的戾气,和眼底的机关算尽。
俞子烨直了直腰,定神问道:“是你将我从栈桥上带回来的?”
按照俞子烨的性子,以及手里的筹码,此时并不怕他。
沈渔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从容样子,遣散了弟子们,沉默着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再回头,他面上就带上了三分戏谑,眯了眯眼,语气轻佻道:“既然你想来,我自然要亲自迎接。”
俞子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里却藏不住的戏谑:“你们抓了我爹,我还能不来吗。”
“你既知道,就最好。”沈渔说着逼近了俞子烨。
他身型同沈言鹤一般高大,却比沈言鹤更为精壮三分,沈渔面容隐藏在烛火的阴影之中,竟叫人有些心生畏惧。
俞子烨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轻扬着头说道:“水行之力我不想要。你尽早取走,放了我和我爹。”
听着俞子烨的话,沈渔反而笑着不紧不慢地坐在茶盏前,倒上两杯茶:
“急什么,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聊。”
言语间俞子烨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拖拉到茶盏一侧,按坐在地上。
“……!”
俞子烨吸了一口冷气,她感觉到沈渔力量之强,自己现在就如同蝼蚁一般。
沈渔似乎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幽幽说道:
“我要你父女二人的命也无用。只是这水行之力,必须要稳妥地交到我手上。”
沈渔饮了口茶说着,他当然是不打算留下活口的,留个后手,再速战速决为上。
本来他可以不紧不慢地收了俞子烨这枚棋子,但面前这女子,也不像是好骗的小仙。
况且他的元神在灵力和邪力的拉扯下,已经岌岌可危。水行之力,他必须尽快拿到。
沈渔眯了眯眼睛,盯着俞子烨沉默着。这丫头虽看着一副从容的淡定模样,可骨子里就是有股不好惹的劲儿,令人不敢放松警惕。
“你有何条件?”俞子烨轻声问道,她当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沈渔目露凶光,一手伸向她的元神,一道蓝光闪过,来不及躲闪的俞子烨皱了皱眉,感到元神之处多了些异样。
“简单,一道禁制而已。操控之术我自然会教你,只是……若禁制未解,想将水行之力悄悄渡给旁人……”
他伸手挑起俞子烨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着,轻声威胁道:
“……我即刻会知晓,你也会于三日后形神俱灭,五洲之内谁也救不了你。”
俞子烨闻言大惊,暗暗攥紧了拳头。当初千算万算,竟没想到他留有这一手。
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俞子烨轻笑一声,侧过头躲开他的手:“无论我答不答应,命都在你手里,我又能怎样?”
沈渔放开手,看着那一缕发丝从指尖滑落,似乎很满意地笑着:
“很好。多的想必也无需我提醒你,别说不该说的,也别做非分之想,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俞子烨眯着眼睛,攥紧了拳头。一道小小的禁制,就让沈渔占尽了先机。
罢了,倒看他能如何。届时若不接触了自己的禁制,他也休想得到力量!
沈渔看着俞子烨眼中有火,心里更为轻松愉悦:“俞子烨,合作愉快。”
看着他的背影从门口消失,俞子烨支着额头,默默思索着对策,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沈渔就带着俞子烨奔赴五洲议事堂,并没说为何。
在去的路上,俞子烨心里就有些忐忑,有种不安之感浮现在心头。
但想到能见到连双双和孟长海,让他们得知自己平安无事,她倒也松了一口气。
踏入五洲议事堂,偌大的堂内分席三层,俞子烨随着沈渔坐在了最上一层,俯瞰着整个议事堂。
随着二人的脚步踏入堂内,弟子们喧哗声也应声而止,目光却都聚集在俞子烨这个墨庭大弟子身上。
俞子烨赫然发现席间坐着炎吾长尊连双双,无涯长尊孟长海,中明长尊上官飞尧竟也在列。就是不见云上长尊尹夕川的身影。
上官飞尧面色凝重,看到俞子烨更是一惊,却很快恢复了常态。
“带上来吧。”沈渔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议事堂内。
只见尹夕川走在前,面色苍白,眉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他身后走出来的,双手被束缚住的,竟就是上官温琢!
温琢形容枯槁,面色暗淡,本就瘦小的身体,此刻却好像随时要消逝。
俞子烨瞪大了双眼,心里一惊,差点叫出声,却生生忍下来,硬做出个不动声色的样子。沈渔余光瞟了她一眼,她倒也毫无惧色地回看过去。
“阁主。”尹夕川行礼道。
“免礼,仙者修习邪术,罪当流放,中明上官温琢,你可还有说的。”沈渔神色淡漠,面无表情的决断道。
俞子烨心中冷哼一声,那你自己还不是要流放八百次。
尹夕川将温琢护在身后,神色坚定:“恕难从命。”
“可有何理由?”沈渔还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样子。
“温琢她为救人而入魔,并非一心修习邪术。我定能医好她,给我些时间!”尹夕川有些着急。
沈渔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前,语调平淡却不容置喙:“此次中明一战,我与孟长尊皆身受重伤。邪灵可曾留给过我们时间?”
温琢闻言,也垂下双眸,咬紧嘴唇。
尹夕川语塞,中明情景他当然知晓,可他却不能放弃温琢。
连双双叹了口气腹诽着,沈渔,你也真有脸说。
然而连双双和孟长海苦于立场,无法当面反驳沈渔。而上官飞尧所在的中明,被邪术毁去大半,更是无法言语。
此刻,他们都只能选择相信尹夕川。
“也罢,”尹夕川竟凄凉地笑了,说道:“今日之景,我也料到了。我既无路可走,你们也就别怪我。”
言罢催动九成灵力,议事堂内登时阵风四起。尹夕川利剑出鞘,轻巧斩断束缚温琢的无形绳索,左手将她揽于怀中抱起,右手持剑挥开议事堂的大门:
“若你们有本事,便踏过我的尸体,来取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