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鹤从云海暂别温琢与尹夕川二人,便赶往了云上极北之地。
这一程下来,便是一两月的光景。
云上这地方,恰如其名,经年白雪皑皑。
少见香花,只常见些被雪覆盖着却仍露出一抹嫣红的梅。
俞子烨同俞老三在这云上林林总总呆了有几百年,着实是她心上最美的故乡。
沈言鹤一直记得这事儿,也记得俞子烨同他说,初雪便是自己生辰的故事。
“我是俞老三捡来的,他不知道我生辰,便胡乱编个故事”
自那时候起,他心上就一直惦念着云上极北的雪华。
传说中雪华是这五洲大陆的第一场雪。
初雪本就代表着诸多的回忆,而一片雪华,更是能够储进一片幻象。
沈言鹤总是对俞子烨还是有些私心的占有欲。
他虽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却总是不肯让她就这样忘了自己。
注定阴阳相隔的爱侣,总是想要对方忘记自己,过上快活的日子。
可哪一个不是在心里喊着别忘。
他脸上似乎浮现了些自嘲的笑容,笑自己也终是不能免俗。
就像他不能免俗地,在朝夕相处之间,对俞子烨动了心。
活了两三千年,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可以记得如此牢靠。
而有些人的一颦一笑,竟能将心装得如此满。
沈言鹤裹紧身上的兽袍,炎吾大漠的冬日夜晚固然寒冷,却抵不上这终日严寒,了无人烟的云上极北。
风如刀割,他似乎已经走到了五洲大陆的最北端。
他到过五洲极南之地,看过黄沙漫天的大漠落日。
也到过中明极东,见过荒原之上饥不择食的秃鹰。
踏足过极西边的云海,会过烛龙。
可这云上极北,确实他所见过最美之景。
也许里头有些自己的私心,可这一片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晶莹纯白,却令人无法抗拒。
在一片风阵之中,沈言鹤找到了一片雪华。
伸出手将它轻巧取下,若不是那一阵阵的流光,这雪华晶莹剔透,怕是落在地上就再找不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段红绳,笨拙地系在雪华之上,安安稳稳放进怀中。
踏上了离开极北的路,沈言鹤心里盘算着,要将什么样的幻象放入其中
此时的桐定阁中,俞子烨正在连双双的炎吾殿,为她暗中查看元神。
她收起水行之力,面带疑惑地看着连双双:
“你这元神中并没残存的水行之力啊?”
连双双也不明白了:
“那就奇怪了,我这一两个月间去除邪灵,基本上就没受过什么伤,我便以为是你给我治疗过后,有了什么神力呢。”
俞子烨笑笑:“哪有那么邪乎,不过也就是股上古的灵力罢了。”
“对了,”连双双突然面色古怪,清了清嗓子:
“七夕将至,孟长海说要一同到竹海结界去过。”
“七夕?”俞子烨楞了一下。
她这两月来,一直在墨庭抄写流云密卷,其余大多数心思都花在了修炼操控之术上。
如今到了七八段上下,实在费心费神,竟没想到日子过得如此快。
连双双一边绞着腰间的绸带一边抱怨着:
“对啊,谁要同他过”
俞子烨见她这幅样子,便了然一笑,点头应了打算离开。
连双双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
“这次似乎也不是孟长海张罗的,而是沈言鹤那闷葫芦,神秘兮兮的,还说有什么惊喜呃!”
她自觉失言,便闭上了嘴没继续说下去,可俞子烨却听了进去。
自从那次热海石窟一别,如今已有将近两个月。
这期间,她没再见过沈言鹤。
如果说什么惊喜,会是给自己的吗
连双双见她神色有些暗淡,看看天色还早,便拉着俞子烨坐下来问着:
“你和沈言鹤到底怎么回事?”
俞子烨想起了莲丝毒的那一晚,脸上有些红晕,尴尬说道:
“我就”
见她如此吞吞吐吐,连双双更是狡黠一笑:
“你什么?”
咬咬牙,俞子烨还是说了:
“啧,哎呀!我问他是否喜欢我,他没答话。于是我便叫他忘记此事。自那之后便没再见过”
连双双闻言忍不住大翻白眼,长叹一声:
“我就是再不开窍,光用看的也知道你二人心意相通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俞子烨也没再抵抗:
“我我也是如此想的,可他就是没答,我又能如何。”
“沈言鹤他就是个闷葫芦,榆木脑袋!”
连双双也被俞子烨的傻劲儿气笑了:“定是有什么顾虑,他不可能不倾心你。”
俞子烨瞧着连双双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反击道:
“说我倒是说的头头是道,那你和孟长尊呢?”
连双双面上有些窘迫,结结巴巴说着:
“我我和他能有什么”
“他看你那眼神,我瞧着可不一样。”俞子烨揶揄道。
“逢场作戏的套路罢了。”连双双黯然道。
见连双双面色的确不是太好看,俞子烨心里暗叫一声,莫不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没想到,连双双倒继续说了下去:
“我刚回到桐定阁调查沈渔那会儿,孟长海那家伙就一直跟着我,我也不得不同他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俞子烨专注地听着,连双双喃喃道:
“他说,放出他追求我不得的流言,便可以时时光明正大的来找我。”
她眼神飘忽望着别处:
“可可我知道他心上有人。我能看到。”
“你能看到?是谁?”
俞子烨有些惊讶。
连双双垂下一双凤眸,朱唇轻启:
“他历来所有的结界之中,都有个女子的身影,他对那女子十分执念。殿内特为她留了一间侧殿,谁也不让踏进。”
俞子烨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就孟长海看连双双的眼神,旁观者清,是有深刻情意的。
中明一战,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护着连双双周全。
又从云海的邪兽中,危难之下将她救起。
这一切哪里能说是巧合?
可这幻境中女子之事,的确蹊跷。
俞子烨自觉今天不该提起这话题,不过连双双愿意讲出来,想必心中也能好受三分。
“双双,若是心有疑虑,问出来便是了。孟长尊虽然向来不会和盘托出,但至少会坦诚相告,从不欺瞒。”
听了俞子烨的话,连双双也沉默了。
她也是如此想的,自己自小习武,性子本就直来直去,碰上个爱拐弯的孟长海,她的确应付不来。
那不如,七夕那日,便问个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