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在忘川河畔的残魂其实不少。或是少了魂魄不能转世;或是对上一世的爱恨情仇过于眷恋,不愿饮下孟婆汤渡河;亦或是怨气过重,虽未化作厉鬼,却也不能长久放在人间不管不顾,于是被谢必安两人带来此处。
忘川河既名忘川,本就是人的终结之地。饮下孟婆汤,忘记凡世的种种过往,走过桥去,便是新生。
这里,向来安静祥和,便是戾气重的魂魄也能在此得以宁静。
远远地望见范无赦带着那女子过来,牛头那叫一个激动啊,抬起他的小短腿就狂奔过去。
“小七……”
“小七你可算回来了!”马面一个健步窜过来,截下小短腿要说的话,自顾自地拿出手帕开始抹眼泪,“不是我说,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一个人溜出去就罢了,还得我们帮忙善后。没天理啊!”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那东西可忒厉害了,我们一群人都打不过他一个!”牛头也不管马面是不是抢了他的话,一把夺过手帕,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我跟你说小七,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守不住了!呜呜呜——”
“行了行了啊,都大叔级别的人了,还哭!也不嫌丢人?”扶七一把扯过牛头搭在脸上的手帕,见他一脸痛心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哼,你就是嫌我们年纪大了,不如以前俊俏了……”
扶七没忍住抖了抖,顺便算了下这两人的年纪。嗯,这两人的岁数加起来都比不过阎王爷。
“现在如何?”
淡漠的声音传来,牛头马面这才意识到范无赦竟也在场,愣了半晌,牛头正色道:“七丫头你不厚道啊,八爷在这,但凡你吭一声,我二人哪会……咳咳!七爷您放心,您就离开了一会,有我们看着,哪能再出什么事。”
扶七揉了揉眉心,心道,这时你二人不出乱子就不错了。
范无赦面色如常:“走吧,先去看看。”
几人往前走去,往常闹哄哄的冥府,此时竟难得的安静下来。眼见着扶七回来,一众小鬼皆是松了口气,似乎刚渡了劫一般。
“扶七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一个扎着小辫的小鬼跑过来,与扶七扑了个满怀,“你不晓得,这几日那个厉鬼闹得紧。知你不在,阎王爷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是吗?”
“是呀是呀,”小鬼晃着脑袋,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拉着她小声问道,“扶七姐姐,上次的桂花糕还有嘛?琦琦他们一来,我们都没吃上几块呢!”
“有啊,我那里还放着一些,等会你上奈何桥找我。”扶七朝他眨眨眼,“不过不能被阎王爷看到哦。”
“知道啦!”得了应,小鬼这才笑嘻嘻地跑开,一边跑一边又回过身来朝她挥手。
范无赦在旁边若有所思:“他们爱粘着你,竟是这样。”
“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玩意。”马面事不关己地摆摆手,再凑近扶七,低声道,“小七啊,那桂花糕……”
“我没那么多了,也不知够不够那几个小鬼分的……”扶七抬起头来,“你方才想说什么?”
“咳!没什么。”马面瞥一眼牛头失望的神色,心下倒是不那么别扭了。
又往前走了许久,绕过一些建筑,再往下,便是阎王殿下的地牢。马面收了神,正色道:“就是这了。”
当初,范无赦遇到这缕残魂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与普通的残魂不同,海连齐魂身多出了一丝寒意。这抹寒意,明里暗里都透着些天界的气息。
于是范无赦将他带回忘川河,并托扶七照看。
哪曾想到,残魂内不知被谁下过冥界某种封存多年的咒术,竟与冥界禁地有所联系。靠着这一丝感应,他不知何时入了禁地,再出来,便搅得阎王殿内天翻地覆。
与看守牢狱的鬼卒打了招呼,扶七跟着几人往里走去。
牛头叹了口气:“好在七爷八爷本事大。若非如此,怕是不好收场了。”
“七爷八爷?”扶七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奇怪,“八爷在这,七爷哪去了?”
“这……”
“人间白日,自然是工作去了。”
仍旧是平淡的声音,扶七却听出了一丝异样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奇怪地瞧了范无赦一眼,又多瞧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哎,马面,”扶七快步走到马面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怎的我一提七爷,八爷就变得怪怪的……莫不是七爷出事了?”
马面低着头,欲言又止:“七爷他……”
“他无事。”
马面还未说什么,范无赦已然接过话来。
“是、是吗?”扶七勉强应下,显然是不信的。
范无赦瞧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闲谈间,四人已然下到了地牢底层。阴沉的气息迎面袭来,抬眼望去,偌大一处牢房周围满是禁锢,里里外外,就连阎罗王压箱底的几件法宝也在其中。
自扶七有记忆以来,除去她偶然撞见的一个修为极高的狼妖的怨灵,这是唯一一个被阎罗王这般在意的厉鬼。在意到用上了十八层炼狱的禁锢之术。
祭法宝而封妖邪鬼魅,法宝的品级有多高,此禁锢之术就有多强。
扶七意识到,这厉鬼的厉害程度,恐怕远没有范无赦说的那般轻松。
扶七深吸了一口气,瞳孔变得异常清明:“八爷,将禁制打开吧。”
“打开禁制?万万不可!”牛头急了,“这厉鬼若再次时空,你如何能承受得住!”
扶七安静地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八爷!您可从未说过让她一个人解决!”
“让她去!”极具威严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几人回头,正见阎罗王往这边走来。
“哟,老头你也舍得过来?”扶七挑眉,“我以为您老还在床上偷闲呢!”
“呸!你有那海连齐的魂魄,你以为我不晓得?”这位爷登时就装不下去了,朝着她吹胡子瞪眼,“别以为我没瞧见你腰杆子上别着的东西,那玩意倒是稀罕得紧。”
牛头有些发懵:“爷,您是说……小七找齐了那厉鬼的魂魄?”
阎罗王翻了个白眼,明显是嫌弃他了:“不然你以为如何?叫这丫头去送死吗?”
扶七笑道:“是是是,阎王爷您最体恤我们这些小卒了。”
“别恭维,我受不起!”阎罗王板着个脸,“老八,你且给她开了禁制,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