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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希望陆桐月因为郑休宁而莽撞闯祸。

老夫人一下车,陆桐月便高兴的拉住了郑休宁的手:“休宁,这段日子我也想死你了,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好无聊,现在你可算是回来了。”

郑休宁心中厌烦,脸上却同样是开心的模样:“休宁也很想姐姐呢。”

想我?

是想着怎么把我扯下去吧?

陆桐月面上带笑,心中却冷到极点。

她不得不佩服郑休宁的伪装,若非上辈子见识过郑休宁的真实面目,恐怕这辈子她还是会因此蒙蔽。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了郑府。

郑府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府中的设计都讲究文雅,长长的柳树垂落下来,池塘上悬浮着一朵朵花瓣。

就在这里,陆桐月停下了脚步,指着池塘中央喊道:“休宁,快看,那里有对鸳鸯啊!”

蠢货,不过是一堆鸳鸯,有什么好看的?

她心中嗤笑,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惊讶的模样,顺着陆桐月的手指看去。

陆桐月身子前倾,几乎半边身子越过了栏杆,两人的手则紧紧扣在一起。

“姐姐,你说的鸳鸯……”

在哪里呢?

话还未出口,面前的栏杆突然一断,紧接着,还在面前的陆桐月便落了下去。

“哗啦”一声,一大片水花激了起来,溅到了郑休宁的裙摆上。

郑休宁下意识的想要叫喊,却突然目光一缩,没有呼救,而只是站在岸上,直勾勾的看着那双在水面扑腾的手。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小,那道红色的身影逐渐沉落下去。

她呼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陆桐月,这可不是我害你。

你自己倒霉,怪不得我。

她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关注后,这才提起裙摆,慌慌张张地离开。

树荫后,老夫人冷眼看着郑休宁的背影,转头对着身边的婆子道:“去将大小姐救上来吧。”

对方迅速跳下水,沉入湖底,将水里的陆桐月捞了出来。

“老夫人,您为何方才不救大小姐呢?”

“总要叫她看清楚身边人的狼心狗肺,若她清醒了还好,若她继续蠢下去……”

老夫人冷声道:“这么蠢的人,活下去给我郑家惹祸吗?”

柳月阁。

郑安宴接过杨氏递来的茶,瞧着站在面前多月不见的小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这丝笑容只存留了一瞬,下一刻便被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下人打碎——

“大人,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哗啦——”

一声脆响,杨氏费心沏好的茶撒落在地,精致的瓷器碎裂成一片一片。

还未反应过来,郑安宴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面前。

杨氏站了起来,目露诧异,郑陆桐月落水了?

郑休宁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怪异,转而扶住了杨氏的手,轻声说道:“母亲,既然姐姐出事了,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杨氏点了点头,一副担忧的表情,“也对,我们该去看看。”

去看看郑陆桐月死掉了没有。

两人对视,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郑安宴赶过去的时候,陆桐月还陷在昏迷里。

他立刻让人去请京城里知名的大夫,前前后后数十人,然而这些大夫来了又去,竟然没有一个能说出是怎么回事。

到了最后,郑安宴终于发怒,将桌上的瓷器尽数扫到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不过是一个落水而已,怎么被你们搞得像是得了绝症似的?本官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救不醒本官女儿,本官明日就去把你们的招牌给砸了!”

出生书香门第的好教养,使得郑安宴说不出难听的话来,但他的威胁,足以看出这位朝堂高官已在盛怒的边缘。

床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掐着陆桐月的脉搏,眉头紧皱。

下一刻,他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对着郑安宴一礼。

“郑大人,如果在下猜得不错的话,令千金并不是因为落水才昏迷不醒,而是中了毒。”

“中了毒?”

门外,闻讯赶到的杨氏惊叫出声,随后便扑了过来,“怎么会有人给陆桐月下毒?老爷,您一定要彻查这件事情!”

她惊慌的看着昏迷的陆桐月,心中却划过一抹窃喜。

她原本是打算,等到郑安宴离开之后,再将郑陆桐月捏在自己手心,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帮了她忙,直接给郑陆桐月下毒。

郑休宁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原来还在担心,万一陆桐月没有死,反而把自己见死不救的事情暴露出去怎么办,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倒霉到这个地步,被人下毒了。

郑安宴的脸色彻底大变。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目光微冷,自杨氏和郑休宁身上逐步扫过:“陆桐月落水受惊,此时正需修养,你们先下去吧。”

杨氏抹了抹眼泪,“是。”

得知陆桐月中毒,说不准就要死的事情,郑休宁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担忧的将自己母亲扶起,慢慢走出房间。

郑安宴这才转头,恭敬地对着那位老大夫一礼,“还请先生说清楚,我儿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毒的法子?”

他话语迫切,生怕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不利的回答。

然而,那位老大夫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郑大人,不知道您今日用的香料,是何人给您染的?”

香料?

郑安宴微微一愣,随后低下头,在衣襟上仔细的闻了闻,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这,是本官的内人给本官染得。”

老大夫的脸色微微一变,朝外望了望,随后才低声道:“郑大人,情恕老奴多嘴,郑大人日后需要好好关注一下后院。”

“先生的意思是?”

“郑大人身上所染的香料中,加入了某些毒粉,令千金应该是经常粘着郑大人,日积月累之下便也沾上了些,才会出现昏迷不醒的状况。”

郑安宴脸色大变:“先生的意思是,这毒、这毒是我传给陆桐月的?”

“如果猜测的不错,应当就是这样了,请允许在下给您把下脉。”

郑安宴点了点头,立刻将手伸了过去,与此同时心中一沉。

照顾他起居的,是杨氏。

杨氏不同于他的发妻,她几乎是将大半的时间都消耗在讨郑安宴欢心上,衣食住行,无一不亲自过问,而他身上的香料,是杨氏亲手熏染的。

他心中一沉。

“奇怪。”大夫的手按在郑安宴的脉搏上,面上却显露出诧异,“我确定毒粉混在郑大人身上的香料里,可是郑小姐中毒昏迷,郑大人的身上却一点事都没有,这是为何?”

郑安宴的心更冷。

同样身上沾染了毒粉,陆桐月因此昏迷,而每日带着毒粉的自己却安然无恙,这表示那个下毒的人目标就是陆桐月。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下毒的人便是杨氏!

“郑大人,或许您要说在下越俎代庖,但在下还是要说一句,后宅事多,虽然这一次郑小姐逃过一劫,但若郑大人不好好清理后宅,恐怕令千金活不过双十。”

郑安宴抿唇,目光微沉,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多谢先生提醒。”

他真心实意的道谢,随后送走了大夫。

待回来时,便看到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到陆桐月的床前。

郑安宴认出这个有些面熟的丫鬟,正是一直以来伺候在陆桐月身边的碧华。

她瞧着躺在床上的陆桐月,抽泣了几声,随后便扑过来,跪在了郑安宴的脚下,“老爷,您要为小姐做主,小姐她绝不是自己掉下的湖!”

郑安宴霍然站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出生书香门第的郑安宴,从来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

但再理智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逆鳞。

碧华抽噎着道:“老爷您忘了吗,小姐四年前曾经落水过一次,后来就怕了水,再也不敢往有水的地方跑,又怎么可能去池塘边上,还落了水?”

“往日里奴婢一直跟着小姐,但是这一次小姐急着要去见二小姐,不准奴婢跟着,奴婢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就出了这种事情,奴婢知道是奴婢护主不力,但是奴婢可以保证,小姐绝不可能自己掉下水!”

郑安宴沉吟不语。

片刻之后,他才挥了挥手,“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他缓步走出陆桐月阁,心思沉重。

身后的碧华依然跪着。

直到郑安宴消失在了眼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松懈了下来,瘫倒在地,回头朝榻上看去。

纱幔中。

红色衣服的少女静静躺着,脸色带着虚弱的苍白。

然而她的唇角微微上勾着,恍惚是在微笑。

碧华擦了擦额头的汗,靠到床边,一直守着陆桐月直到深夜。

深夜,万籁俱寂,郑府的所有院落都已经熄灭了灯烛。

唯有树上的蝉与池塘中的蛙仍旧叫个不停,同窗外簌簌的风声应和。

一直以来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人儿,此刻终于有了动静。

假寐的碧华立刻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将陆桐月扶起来,声音有些抱怨:“小姐,奴婢知道您要对付杨氏和二小姐她们,可是您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赌呀!”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碧华都吓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小姐竟然如此胆大,竟然拿着自己的命去跟人家拼!

“若现在不赌,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赌了。”

陆桐月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然而仔细听,便能从中听到虚弱。

她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却更衬出一头乌发的黑,和红色衣衫的红。

在这一点上,陆桐月比碧华看得清楚。

郑安宴离去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等到郑安宴离开,这郑府便只会落在杨氏手里,到时候没有了靠山的她,生死也只能掌握在杨氏手中。

她无法阻止郑安宴前往西南战场,所以她要在天翻之前,将所有可以抓住的筹码抓住。

在老夫人回来的第一天上去撒娇,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复自己和老夫人的关系,因为老夫人是郑安宴离去之后唯一能够和杨氏抗衡的人。

在老夫人必经之路故意落水,是为了让老夫人看清楚郑休宁的心思,让老夫人对郑休宁产生隔阂。

毒是她下的,为的是嫁祸给杨氏。

故意弄坏栏杆,就是为了让父亲起疑,怀疑这府中有人故意谋害她。

“这样也好,父亲已经对杨氏起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祖母虽然喜欢郑休宁,可郑休宁到底是庶出,更何况……”

她轻笑了一声:“出生商户。”

出生商户。

在看重身份地位血脉的京城,这四个字,是一块能够将骆驼给压死的大石。

“一个高贵的嫡出,和一个出生商户的庶女,我相信祖母心中自然有杆秤。”

“而且,父亲和祖母认为杨氏他们想要害我,杨氏却以为别人也想要害我,自然就会对我放松警惕,这可不是一举两得吗?”

陆桐月想的没有错。

是以,这一夜除了她的陆桐月阁,杨氏的柳月阁同样是灯火通明。

“真是没想到,我还正愁着怎么对付这丫头呢,这丫头就先被人给下了毒,也不知道她得罪的是谁,下手竟然这般的狠!”

提到陆桐月被人下毒的事情,杨氏微微有些心悸,但更多的却是快意。

想起白日里,陆桐月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的脸色,郑休宁的脸上同样划过一抹快意。

她低声说道:“这样的话,母亲,我们日后便不必再受那郑陆桐月的气了。”

是的,受气。

这就是郑休宁对于这四年来所过的日子的总结。

然而她却忘记了,这四年来,她因为庶出的身份,受过多少刁难和嘲讽欺凌,如若不是身为丞相嫡女的陆桐月一直挡在她身前的话,她又怎么可能有今日的尊荣和宠爱?

“或许吧。”

杨氏叹息了一声,目光微微有些遗憾。

“我本是想,先离间老爷和她的关系,让她众叛亲离,让她一点点的踩在脚下,却不想到,她这么快便要死了。”

说起来,还真是颇让人不爽呢。

然而,此时的杨氏并不知道,郑安宴已经开始怀疑她们,甚至认为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所为。

他着人调查了去过那个池塘的所有下人,然而府中的下人,要么是看到陆桐月与郑休宁两个人一道离开,要么便只是看到陆桐月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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