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法已足够快,欧阳雪的那一抹余影仍是被时刻警戒着的铁骑察觉了。
“李大人!”
以为是李晗不死心又在尝试着“出逃”的铁骑随手拿上了佩剑,连忙赶到了正殿之外。
“您在里面吗?李大人!”
“李大人!”
已转移至披星殿院内树丛堆里蹲守的花寂此刻也是绷紧了神经,手摸上了怀中的短箭,随时警惕着。
而就在铁骑准备破门而入的前一刻,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传来了一道不耐的声音:“高大人,这大清早的还不给人休息,您有何事啊?还是东阳的皇上陛下,又有何吩咐?”
对于李晗的阴阳怪气,这位高大人也不恼,他隐去了心中真实所想,笑呵呵地道:“方才下官看似是有一道人影入了正殿,恐是贼人伤了李大人,这才激动了些,还望李大人勿怪。”
李晗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半眯着瞥了高准一眼,侧身让了半步,语气中尽是冰凉:“有劳高大人挂心,我这儿昏黑地的,平日里连个新鲜的活物都见不着,有谁会来?”
高准嘿嘿一笑,将方才情急之下没注意露出的剑柄收到了身后。
他装模作样地上前一步探着头扫视令内一番,而后恭敬地朝李晗行了一礼:“许是下官眼花了,那下官就告辞了。李大人好生休息,有事可随时去偏殿招呼一声即可。”
李晗提了提因在外站了许久而有些下滑的睡袍,漫不经心地道了声“嗯”,转身进了正殿。
高准见此也准备移步离开。
“劳驾高大人把门带上。”
殿内忽然传来了李晗散漫的声音,高准面不改色,依他所求轻轻带上了门,这才往偏殿去了。
李晗进到内室,看着虽是用料华丽,然已被他折腾得乱糟糟的卧榻,顿时失去了再睡个回笼觉的兴致。
他穿着睡袍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侧席上,倒了杯隔夜的凉水,一饮而尽,敲着桌子发起了呆。
日复一日,一如往常。
这样的日子已然持续许久了,久到李晗都已经忘了若不靠“老僧入定”打发时间,他还能去做什么所谓的更有意义之事来荒废时光。
“曦和。”
忽地,耳畔传来了一声呼唤,仿若是在梦中般虚缈迷离。
李晗的倦意依然,不及多思,便淡淡地回了声:“嗯。”
那声音的主人却似对李晗无视的态度有些不满,又唤道:“曦和。”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以及那道独特的细腻嗓音,终于让李晗的思绪飘了回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嗯?”
但对此,李晗依旧没太在意,看着窗外,仅撇了撇嘴暗道:“这山长水远的,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当真是穷途末路了,幻象中的声音居然是她的”
而已然站在了李晗身侧片刻的欧阳雪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有些彷徨地见着这个在自己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公子,如今是这般颓唐的模样。
蓦然地,欧阳雪的嗓子里好像压着什么东西,让她再发不出声音一颗心也是跳得格外地快而沉重,仿若一块块大石坠落,捶得她生疼。
“曦和。”
欧阳雪再次轻轻唤了李晗一声,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切实的触感使得李晗终是转过了头瞥了身侧一眼,目光便由此久久地锁定在了那个身着浅黄色衣裙的身影之上。
屏息。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又眨了眨,来回反复,似在确认着什么。
良久,李晗却忽地不屑地笑了起来:“你回吧。”
欧阳雪莫名:“什么?”
“回去告诉你家皇上,他都已经把我困在这儿了。若是他但凡还念着半分昔日品曲论调的缘分,就不必再使这些手段来恶心我了!”
欧阳雪呆在了原地,一时未解其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装得还蛮像!”
李晗着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牛饮而尽。
顺手扔下茶盏,李晗往后半倚在了长榻上,眼里满是戏谑:“不就是想使计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儿做质子么?常听人提及江湖上有替人画皮的术士,技艺精湛足够以假乱真。然画皮难绘骨,这位姑娘你可知你的性子与模仿的那位可谓是大相径庭啊,骄傲如她,怎会有似你这般的温顺?”
顿了顿,李晗又道:“学了个两分像就想来以假乱真,未免也太瞧不起在下的眼力了!”
耳畔传来出乎意料的回答,欧阳雪的脸颊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红。
她细细地打量着身侧之人,试探地问道:“那似我这般,不好吗?”
“呵呵。好或不好与我何干?”
李晗突兀地笑了起来:“代怀平父子俩机关算尽,没曾想他们也会有情报有误的一,竟会让人化作我最避之不及的女子模样来企图诱我留下!哈哈,真是滑下之大稽了”
话音未落,欧阳雪伸出去想触碰李晗的手已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想些什么,却发现这一刻她再一次失了声,只能两眼瞪大地看向李晗,掩饰着内心的不知所措。
“怎么?还不滚?”
耳边是冰凉彻骨的话语。
欧阳雪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南风皇城于她的印象里如春风般和煦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凉薄的模样。
很想拂袖而出,但欧阳雪闭了闭眼,忍下了内心厉声反驳甚至直接上手的冲动。
罢了,她早就知道曦和对于她,总是设法逃离的不是么?
自她去太傅府门口留送请帖后,他便转去六哥府中住了那么久她,也不是全然不懂的。
不过,那又如何?
迅速平和了心态,欧阳雪叹了口气,目光转移到了李晗身旁的桌案上。
她在长榻另一侧坐下,随手从发间抽出一根银簪将桌案上的早膳一一查验,确认无害后推向了李晗。
看到了欧阳雪的动作,李晗的一双桃花眼眯起,目光中尽是嘲讽之意:“呵,东西都是阳乌宫人准备的。怀平没告诉你,他把我拘在这儿就是把我当成了日后两国谈判的筹码么,怎会要我的命?你又何必在此虚情假意?”
李晗忽地起了身,站到了欧阳雪的身边,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不如,就算我不想要这条命了,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替我保下毕竟,也试过不少次了不是吗?”
欧阳雪闻言,霎时震在了原地:“你你什么?”
这短短数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颓唐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