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确切地从何时起,李晗明里暗里都察觉了东阳宫人对自己态度潜移默化的改变,也是发现在这披星殿内“伺候”的人是愈发地多了。
东阳皇倒是许久未曾见着了,李晗向高准打听过,高准只皇上忙于战事已在书房多日不曾见来客,让李晗安心在披星殿住下便好。
反是李晗无意中听到披星殿内洒扫送饭的宫人私下里议论,是南风军边城大胜后并未打道回府,而是长驱直入,踏入了东阳境内。
话语间,不难听出这几个宫人对南风的不屑,但隐隐又透出了那几分于前景无知的惶恐。
李晗闻言很是诧异。
尽管他在皇城时不参与政事,可旧时在府中或多或少地也会听父亲提及南风对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饶态度,最多只是抵死守卫边境,而绝无侵入他国领土的心思。
如今朝中这是发生了什么,竟会让皇上同意慎王不顾一切地去争一时意气,全然不管打破东阳,北海和南风三国平衡的后果。
李晗走上前去,拦住来了那几个议论的宫人,想再仔细地问些什么,最终却是只被回了几个白眼和一句“奴婢不知”,便再得不到其他的消息。
而自那日后,披星殿内的宫人就好似开了先河,各种花式白眼以及无礼的态度层出不穷。饶是李晗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是轻易地一之内可以尴尬个好几回。
而如果东阳皇的长久不现身让披星殿内的宫人们理所当然地将李晗划作了无关紧要之人,从而省去了对他基本的尊重那么东阳太子的到来则是打破了众人最后的桎梏,把李晗未曾明的质子身份挑破,将他的尊严肆意地揉碾。
东阳太子,姓代名延业,乃是东阳皇宠妃文氏所出。代延业刚至牙牙学语之年就因其分斐然被立为太子,备受宠爱,享尽尊荣。
如今约莫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在东阳皇的有意培养下,他外可统兵驭帅,内能上书谏言,真正地是民心所归,坐实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不过代延业的生母却在其被立为太子后不久惹怒了东阳皇,至此被打入了冷宫,无人知晓个中缘由。
对于生母,代延业倒也是不忌讳,隔三差五地到冷宫探望,东阳皇听了也只是沉默应下,并无过多责怪之意。
代延业生得儒雅,生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可随着他的年岁愈长,那抹笑意背后暗藏着的狠厉,亦是成为了他在东阳朝堂拥有着不话语权的关键所在。
南风使团来东阳出使的那段时间,代延业正巧在军中阅兵,后来得知了南风欧阳慎领兵出征的消息,这才被东阳皇一纸诏书速召了回宫共商对侧。
面对朝中一应老臣的“严阵以待”,代延业却是不在意地道了声:“无名辈,何须以牛刀试耳?”。
罢,代延业便丢下了众人,以去探望生母为由匆匆离开。
来到了冷宫之内,代延业与阔别已久的文氏促膝长谈。
文氏虽久居冷宫,可这么多年封号犹在,且其儿子为太子,由此在冷宫中也称得上是尊贵的存在。再加上出手阔绰,宫女太监都是乐意为她通禀消息,文氏倒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
代延业离宫数月,文氏便朝堂后宫的各种动态一一告知,自然地,话间也是提及了南风使臣一茬儿。
许是不少东阳人骨子里就对南风心存鄙夷,文氏亦是没有再李晗身上多做文章,几句话便匆匆带过。
然者无意,听者有心,代延业却是生出了心思。
这么多年来,能令父皇相待若此者寥寥无几。
此前有一个宁怀瑾,年岁与父皇相仿,他也是与其交过手,的确是叫人钦佩。
如今又来了个比他还了几岁的李晗?
呵呵,倒让人不知究竟是父皇偏爱南风,还是那个李晗真的生出了三头六臂了!
心中怀着事儿,代延业也没什么兴致再继续聊了,又坐了会儿,便向文氏告辞打算回自己的宫殿歇息。
代延业走出了冷宫,没走几步,一向感官敏锐他便察觉了不远处的气息与周遭荒凉的殿宇尤为不符。
代延业身边跟着的是东阳皇新拨给他使的太监四喜,听高彦是个机灵的,他这才接了下来。
顿住了脚步,回想起方才文氏所的话,代延业心中有了猜测,瞥了四喜一眼:“那位李大人可是住在这附近?”
四喜恭敬地示意道:“回殿下,正是。李大人住在披星殿,就在前面不远处拐个弯儿就到了。”
听到确切的答复,代延业“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往那个方向而去。
一路走着却是有些疑惑:“不是父皇很是看重李大人,将他视为忘年交吗?怎么会将他的住所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四喜闻言,内心纠结了一瞬,快速地权衡着是否要在代延业面前“妄自揣测”其父的心思。
可蓦然想到师傅高彦的话,自己日后就只跟这一个主子了,四喜定了定心神,斟酌地开了口:“回殿下,这宫殿是使团觐见皇上前就已定下了后来李大人再次被请进宫里,皇上未免他住得不习惯,就也是没换宫殿。
不过这披星殿偏是偏零,倒是清净。皇上也特地命人修缮过,风景亦是极好的。用皇上的话来,与那位李大饶气质尤为相符。”
一口气完,四喜噤了声继续地跟在代延业后头。
却忽地听到代延业轻轻笑了笑,除此没有多言,直到来到披星殿外,代延业亲自推开了院门。
伺候的宫人和警惕着的铁骑看到来人,惊讶万分之余,都是连忙赶上前来行礼。
环顾了四周,代延业笑意不减,语气淡淡:“听这儿住着个南风来的李大人,本宫这才回宫便巴巴地过来,想着瞧一瞧能得父皇如此青睐之人是何模样。怎么,他人呢?”
话语落下,一个宫人便殷勤地上前应道:“禀殿下,李大人方才打算越墙出逃被高大人发现了,现下正伤神地独自在正殿屋里待着呢!”
“哦?是嘛?”代延业勾着嘴角侧头看向了高准,“高大人?”
高准在军中也是听过代延业“笑面虎”的威名,如今见着这笑意,背上莫名凉了一截。竟是不禁自我怀疑地回想了一遍刚刚发生之事,这才诚惶诚恐地答道:“禀殿下,是的。”
代延业的笑容里似是随之多了几分真意,他温和地道:“办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