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披星殿外,欧阳雪掩去了眉眼中的气势诺诺地跟在了代延业身后进到了院子里。前两次来都没仔细瞧,这次深究慢品之,欧阳雪亦不由为这异土他乡冬日里的花草盛景所惊叹不已。
然如今那紧闭着正殿大门才是欧阳雪心系所往,她很快就收回了心神,重新投入到了“扬州瘦马”的角色扮演之郑
代延业象征性地敲了敲正殿之门,没待屋内有何反应,便又一次推门而入。似是本想径直走进内室寻人,代延业却蓦然发现李晗坐在了窗边的长榻上,于是停住了脚步,折了方向来到了李晗身侧坐下。
勾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代延业顺手翻起了个茶盏,给自己倒了盏茶:“原来李大人在外头啊,本宫敲门没听见答应,还以为你在内室歇息呢。”
话音落下,代延业瞥了李晗一眼,将茶一饮而尽。
“咳咳”代延业忽然呛了声,略显难堪地以袖遮面缓了会儿气。
顺过气来,代延业的眼神不由得落在了李晗一侧的茶盏内,见与自己茶盏中之物别无二致。
他眼里随之染上了几分责怪之色,蹙了蹙眉道:“李大人,你这壶里怎么是凉水啊。本宫先前不是让人送了上好的茶叶来么,可是被披星殿的宫人贪墨了?”
李晗不自禁地别过了脸去,静静地看着窗外,幽幽道:“殿下莫要误会。臣不喜茶,就让云雀他们备水了。辜负令下的一番好意,那些茶还请殿下一会儿顺道带回吧。”
“本宫送出去的礼岂有收回的道理。”代延业一愣,乍然一笑,“不过既然李大人不喜,把他们扔了便是,省得碍眼。”
李晗:“”
所以,那些个殒命的女子也是被你以这样的理由逼向了往生崖底的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晗索性噤了声,玩弄起手上的茶盏。
代延业却没有知趣收声的意思,他往欧阳雪处一瞥,笑得顽劣:“李大人,今儿个本宫给你带来了一个女子,你看看,可还满意?”
李晗对代延业所谓的游戏早已身心俱疲,原以为这些日子的安宁是他已放弃了玩弄他人性命的心思,没曾想
沉默半晌,李晗淡淡道:“臣已过了,臣的身边毋需任何女子,殿下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们来枉送性命。”
“李大人莫将结论下得如簇早,今日这个女子可是有所不同!”
呵呵,不同?
上次你不同结果就送来了你的青梅竹马,冷宫弃妃,这次还来跟我用这套辞?
李晗的眼里染上了戏谑之色,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代延业示意一侧。
他倒是要看看,这回的不同又是太子弄出的怎么个荒唐事儿!
然仅是一眼,李晗就惊在了原地。
她,怎么来了!
不对,她怎么会和太子在一起?她的身份不会被太子知晓了吧!
遭了
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李晗状若不经意地打量着代延业的脸色,可见他平静如常,轻笑着的脸上不显半分喜怒。李晗便收回了眼神,为今之计,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花七见过李大人。”
面前的紫衣女子笑意盈盈地行了一礼,头上挂着的蝴蝶珠花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倒真有几分似花丛中的娉婷仙子。
“花七来自南风城,百花宴上对大人一见倾心,欲相伴大人左右。奈何李大人官家子弟,非花七商贾之女可以比拟,自惭形秽隐匿心思至今。所幸如今路遇东阳太子殿下,听闻殿下为李大人广寻女子,这才来此碰碰运气。”
欧阳雪的脸上挂着张扬却又不显出格的痴情娇羞,一抬手一起身间尽显女子柔美。
“还请李大人莫要过早定下花七去留,花七备有一舞,请李大人品鉴。”
罢,欧阳雪微垂了双眉,似是在恭候着李晗的决定。
因欧阳雪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晗闻言当即顺着欧阳雪的应下,虽不知七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若因自己的表现在太子面前穿帮了可是不好。
李晗漫不经心地朝欧阳雪摆了摆手:“嗯。”
然而欧阳雪却丝毫不避讳,她看着半倚在长榻上吊儿郎当的李晗,刻意地笑道:“在南风时,花七就常有闻李大妊艺无双,不知可否请李大人为花七配乐一曲?”
李晗听到这个要求下意识地揉了揉双眉瞥了代延业一眼,只见他一副局外饶旁观模样,并无插手之意。侧回头他又看到欧阳雪眼中不容推却的眼神,李晗心有不耐地喝了口凉水。
“花姐谬赞,谈不上笛艺无双。何况笛已积灰,该如何奏,李晗早就忘了。”
李晗的拒绝让欧阳雪始料未及,她杵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代延业却忽然起了身,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拿起了本属李晗的“伯期”之笛,笑着打破了尴尬:“对这笛,本宫倒是也会些。既是李大人已忘了该如何吹奏,那本宫就代劳一番吧,总不能因此让花姐的舞被埋没不得现世了不是?”
欧阳雪朝代延业微微一笑感激其解围,代延业则冲着欧阳雪颔首执笛示意其准备。
“劳烦太子,一曲春江花月夜即可。”
欧阳雪罢,随手拈了屋内插瓶的一枝花,走到了长榻不远处的空旷之地,撑起了架势。
随着乐声胜起,欧阳雪旋旋起舞。
笛音悠扬,手中的花随着欧阳雪身躯的扭动而轻扬飞舞。舞步与旋律不完全一致的编排方式,让时而轻快的乐景反是将春江花月夜的淡淡忧思更衬千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舞姿,可那女子一双柔媚含情目随着一提跨,一旋身的动作却是恣意地撩动了李晗的心弦。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妙的人儿,把张扬与含蓄搅合在一起而丝毫不显矛盾。且那个人,竟然是在南风风评不佳大大咧咧的七公主!
眼前的舞姿毫无疑问刷新了李晗的内心的观感,在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在敌国皇宫的处境,纯粹地品鉴起了这恍若由精灵勾划的一支舞蹈。
笛音声毕,缓缓舞停。
李晗叹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自拔。虽长久的“拘禁”让他心如死灰,可到底向美的本性犹在,此刻眼底竟停驻着代延业自在阳乌宫中见到他以来从未看到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