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阳乌宫中代延业和李晗欧阳雪的打闹，但总归大体平静不同，此时的东阳南风狼烟四起的边境，已然逐渐脱离了不少人心中的预料。

由欧阳慎统领的南风军，在副官许振文的谏言下，浩浩荡荡地进军了东阳边境的扶桑城。

原本几乎称得上是所向披靡的南风军，在扶桑城中却受到了不止于东阳铁骑，甚至包括了扶桑城众的拼死抵抗。

“礼仪之邦，战争之事不及百姓”原本是欧阳慎自在司理局所受的教导夫子有言，唯有如此，方可成为广受爱戴的明君。

这一点，欧阳慎一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也是尽可能地身体力行着。

对此，纵是以许振文为首的经历过大战事的一应将领心中其实并不赞同，但无奈劝无果，便也只能依着欧阳慎的命令照办了。

然而，自诩“近圣人明主之道”的欧阳慎，却因实战经验的不足而忽视了兵法中最重要的一点兵不厌诈。

东阳军如今虽仍未派大军应战，军情紧急，仅是抽调了扶桑城附近几城驻守的铁骑兵卒支援。不过，这支临时统合的东阳军却是由常年领军驻守的大将军孔鸿烈所带领。

身经百战对各种战局反应尤为机敏的孔鸿烈，当即就想到了一个以少胜多的突破口他让不少士兵假扮成百姓的模样接近南风军，暗地里将其粮草偷了半，烧了个大半，打得南风军一个措手不及。

由是，虽然许振文和其他将领在大军营帐中不断地痛骂着孔鸿烈的无耻，但也并没有改变如今深入敌境的南风军身处被动的事实。

古法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以见之粮草之重要性。

短短几日间便由储备充盈变成了仅余不过一周的存粮，难免导致南风军军心动荡，对于此，以往尽是“纸上谈兵”而未付诸实战的欧阳慎在后悔之余，也是迷惘了前程。

一连几日，已经不乏南风士卒不听军令，在扶桑城的百姓家中强取豪夺了。

然他们酒足饭饱地回营后，自也免不了自家统帅的一番厉声呵斥，甚至于军法“教育”。

“殿下，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啊！这因着先前一次性带了不少军粮，下一批至少得半月后才能送来。如今存粮不足，您还不许手下的将士们在城中搜罗些，难不成还让我等就此饿死不成？”

“这恐怕会沦为下的笑柄了，咱们南风军出征的将士牺牲不是战死沙场的，而是因为没有粮食饿死的！”

在第三十五个手下因去扶桑城百姓家中抢了一只烧鹅，一叠青菜和几碗饭回到营帐中被杖责了三十大板后，许振文终于忍不住来到了欧阳慎跟前进言。

看着欧阳慎纠结而略显松动的神情，许振文又道：“再了，咱们的人都快活不成了，殿下还管别家的百姓作甚？南风军不也是南风的百姓？如今首当其冲不该是保好咱们南风的人么？”

许振文是个粗人，到后来情绪难免激动些，嗓门也有些压不住了，如“人间唢呐”般的声响震得欧阳慎耳根生疼。

但现下欧阳慎亦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不少士兵对自己的治军都心存怨言，得亏手下几个副官统领心思不变，才能让他稳在了将军的位置上。

如今虽是对许振文的态度感到些许不满，然他也未表现出来，只揉了揉耳根处，闭上眼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许将军得也在理，但是……本宫自研读兵法古籍，一军之中，但凡强抢屠戮之风过剩，无论其曾经何等地所向披靡，终非正义之师，必然会有大败的一日。”

许振文闻言抽了抽嘴角：咱们都侵入到别国的领土以求建功立业了，您还当自己这是正义之师啊……果真这些在皇城里待着的和他们这些在刀尖上嗜血的人不同，太过真了。

下意识地，许振文想开口辩驳，然而欧阳慎再一次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话语。

“以本王的意思，不如趁着还有几日的口粮，今日就让一众士兵好生修整一番，明日咱们便与东阳军一战定生死。若是胜了，自是好的，若是战局不如我等所愿，咱们就暂时退回南风边城，等待皇城支援。”

口粮嘛，等回到边城，南风的百姓得知替他们夺回家园的大军有需，难道还不会挤一点出来么？

现下仅是还没有到叨扰百姓的时候罢了……

对于欧阳慎这等决定，在许振文看来自是极其鲁莽的。

虽然许振文平日里确是急功近利了些，但起码的兵法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在定安侯的手下几经升迁。

可是，如今面对如此面色决绝的欧阳慎，许振文也只得将冲到嗓子眼的话语咽了下去。

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高贵的慎王殿下，除非是他心里本就有意，不然旁饶提议无论是何等地在理有用他都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想法分毫。

想明白聊许振文索性懒得多废话，敷衍地应下了军令，便出了欧阳慎的营帐。

现下这等状况，与其纠结于欧阳慎的决策，不如去安抚军心为是成败皆在明日一战，若是当真运气极好，攻占扶桑，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本就对欧阳慎心怀不满的南风军众人，在得知欧阳慎的决定后，竟皆是一副无心恋战的模样。

“这饱饭都不让我们吃，还想让我们替他卖命打仗？可笑得慌！”

“就是！不许我们去扶桑城里借点粮食，难不成让我等就白白在此饿死不成？”

“呵，这是心中只有扶桑的百姓了，哪儿还有我们这些如同草芥的南风士卒？真不知道殿下究竟是南风的殿下，还是东阳的殿下了！”

“嘘，你话注意点分寸！如此造谣，莫不是还想再受一遭军法？”

“啐！受了就受了，若是老子一下受不住伸腿瞪眼了，倒是能免得在这儿继续受气挨饿了！老子从军十多载，就从未受过这等窝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