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然欧阳越不耻下问,张英自也不会吝于传教。根据自己十多年的实战经验,并着他本就独到的战局看法,助着欧阳越一连制定了四五套战时应对方案。
因着军机不可失,大军快马加程,不足一月便已到了南风边城。
这一路上虽然皆是寒冬过后即将进入初春的生机之景,可马车内颠簸之人已不似从前般下意识地生出闲庭雅兴细细品之。
心中是对前路的惶惶,只是偶有路过时,仍会时不时地突发感慨罢了。
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南风边城,欧阳越和宁珏发现,相比前几月他们从北海出使归国途径簇时,城内此刻是真正的一片萧瑟之景。
城中已难以见着普通百姓的身影,稀稀落落出现的人里十有八九都是吊儿郎当穿着南风军铠甲之人。
跟随欧阳越前来的士兵见此情景,皆是一片茫然。
这……怎么和军报中所不一样啊!
哪儿有半分打了胜仗的意思,若非还能见着几个街上游走的面色颓废的南风士卒,他们都快以为这已是一座死寂的空城了。
由是,自欧阳越统领的大军入城之日起,一股躁动和不安就长久地弥漫在了军营之郑
先行大军的主帅欧阳慎见得援军到来,倒是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并顺势让手下替欧阳越“保管”下了“多余”的粮草。
皇城中发生之事夏忠已提前写了密信交由暗探提前几日送到了欧阳慎的面前,起初他的内心仍是十分纠结,毕竟是血亲兄弟,让六弟替自己担责着实不是君子所为。
然夏忠似是已然料到欧阳慎会有此想法,在信的最后他写到:“成大事者不拘节,还请慎王殿下自行珍重,世上成王败寇,臣从未见得史上有何时庶子当家,嫡子能得善终之例。”
这一句话拿捏得恰到好处,瞬间打消了欧阳慎心中所有的愧疚。
脑海中再浮现出欧阳越的身影时,欧阳慎便不过是勾着笑意在心里道:“六弟,要怪就怪,你我生在帝王之家,血缘轻薄,更何况我们本就非一母同胞。”
除此,他再无任何心里负担。
毕竟,退一万步讲,这件事本就不是他筹谋的不是吗?当时他传回去的军报可是对边城之战“据实”述之的……
虽然,欧阳慎已忘了在他的书信之中,也曾把一人推上前去替他担下所有罪责。
如今见得欧阳越,欧阳慎自是装作不曾知晓太师手段,亲昵地揽过欧阳越的肩膀,感激起了他愿意在边城危难之时前来增援。
反正到了边城,情势如何当然已经瞒不住了。
这一个多月来,欧阳慎和先行大军一直死守边城之中,凭着南风极佳的筑门技术,叫嚣在城外的东阳军倒是一直未曾有办法攻进城郑
但是近几日,经历了过多粗暴对待的城门已有松动之势,恐怕再撑不住多久,东阳那群野蛮人就会长驱直入了。
为今之计,唯有寻求时机,合作反攻。
欧阳越听到欧阳慎口中的话语,虽提前知晓了边城境况,但他仍是多留了几分心思,状若初闻般大吃一惊,并将自己在皇城中所得的消息悉数告知。
欧阳慎闻言面露诧异,不敢置信又紧张地道:“这个,难不成是本王写的军报在传回皇城的途中被东阳贼人截获篡改了?然后想让皇城掉以轻心,没能及时增援,以方便他们攻入边城?”
欧阳越抽了抽嘴角:他这个二哥做戏这是做上瘾了?若是没有得知太师在父皇面前的那番手笔,恐怕他还真的信了……
外面情势危及,欧阳越已没有心思在这儿和欧阳慎做无谓的假意周旋,他只随意地附和了几声便结束了这一话题。
大军进入边城当晚,欧阳慎执意设宴为与欧阳越同行的几个属下将领接风洗尘。
当看到出现在欧阳越身侧不时与其谈论着什么的张英之时,欧阳慎蹙了蹙眉,想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忍回到了肚里。
张英同是察觉到了不远处朝他投来了目光的欧阳慎,饶是性子相对沉稳的他此刻仍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但耳边是堂弟和越王对城外局势担忧的分析,想起了临行前在王府中欧阳越所言,张英也只能暂时将自己先前在欧阳慎军中的遭遇抛之脑后。昂头将桌上的一壶烈酒一饮而尽,任由嗓子里刺痛灼烧之感转移了自己心中愤愤不平之意。
欧阳越所领的大军在边城中修整了一日,第二日便在欧阳慎的“百般催促”下出城迎担
“六弟,此时东阳贼人或许尚不知咱们的南风的援军已至,你明日出城去,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是臣弟对边城和东阳扶桑的地势都不熟悉,还是稳一稳,待臣弟同张英他们暗地里先行考察一番后再做打算吧。”
“机不可失啊,若是延误了军机,六弟,这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那些个地形为兄知晓啊,也命人绘了图,一会儿让人送到你的营帐中去,六弟就不必另外浪时间了!”
话已至此,欧阳越也只得应下了。
其实他在来边城的路上和张英张艾商讨的对策中有一条便是出其不意,趁东阳尚未得知他们的行踪就打出个反击,如此或许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此法唯一的落实条件便是须得有边境的地形图,当时张英虽也曾领兵出战过几回,不过因着大军是分路前行,他只知自己那一道的情况而对其他通路的情形并无知晓。何况已过了一月有余,情势风云变幻,张英也不敢保证自己所行的那一条道境况如前了。
现下既然欧阳慎手中有现成的地形图,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大好的反击机会。
于是第二日清晨,已然紧闭了一月有余的南风边城大门忽然打开,将士们分路而出,直入东阳军驻扎之地。
东阳军已许久没有见到如此激勇的南风之军,一时间皆是傻了眼,再加上他们确是不知昨日欧阳越的大军已然入城,因着前些日子南风军一直闭门不出的他们难免生出了些许懈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