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春宫内,南疆二公主霍依姝因听自家妹妹说皇后娘娘对她颇为照顾,便特意入宫向皇后表达谢意。
“阿依从小娇生惯养,性子难免娇纵。当初要她前来和亲时,我们还一度担心她的性子会给平皇陛下、娘娘带来麻烦。”
刘紫轻端坐在主位上,笑道:“怎么会,阿依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不说王爷,就连本宫和圣上也对她这个弟妹喜欢的很。”
霍依姝听她这么说,稍稍放心道:“阿依也总向我提起,说陛下与娘娘对她多有照顾,内心感动,又说前段时间娘娘身子不快便托我带些冬虫夏草和天山雪莲过来送与娘娘。”
又欣慰的笑道:“阿依性子单纯,又重情义。心里惦记着娘娘对她的好,便想着法子要报答娘娘。南疆别的没有,单在这药材上还是拿的出手的,还请娘娘莫要嫌弃才好。”
说着,便让身边的人打开几方锦盒,里面分别放有几株冬虫夏草,以及五朵处理好的天山雪莲花。除此之外,还有几方较小的盒子内也放有大大小小的几株草药。虽不认得,但通过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也能看出其中的珍贵。
冬虫夏草和天山雪莲花就算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价值不菲,更何况眼前的这些还是野生的,更别说其余的那些。
刘紫轻自认对于阿依并没有帮什么太大的忙,但她却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让她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公主言重了。阿依懂事,本宫也并未帮上什么太大的忙。况且她是圣上与本宫的弟妹,又是大平的温王妃,本宫照顾她是应该的。这礼本宫是在受之有愧。”
霍依姝却并不这么认为,她这个妹妹什么性子她清楚,阿依能与温王感情甚佳,且在京城内那些名门贵族里有一定的声望,定与眼前这位皇后有莫大的联系。
所以为了能让自己的妹妹继续在这异国他乡活的自在些,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娘娘,这不仅仅是阿依的心意,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还请娘娘收下吧。”
言尽于此,刘紫轻若再推辞也不太好,便点头让人妥帖收好。
“公主放心,有本宫在,万不会叫阿依受委屈。”
霍依姝一喜,忙感激的起身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送走霍依姝,刘紫轻回到了内殿,坐在榻上看书的傅知则见她回来了,合上书本道:“送走二公主了?”
“嗯。”刘紫轻坐到他身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接着道:“还送了不少名贵药材,那些个药材就算是在我们那儿也是名贵得很,阿依的这位姐姐是真疼她。”
“都送了什么药材?”
“冬虫夏草和天山雪莲,还有的那些我也不认识,不过看起来都很珍贵。”
傅知则点了点头:“南疆一带有不少雪山,她能带来这些名贵药材并不稀奇。”又说:“天山雪莲是好东西,以后让医药司每天给你熬一碗汤药喝。”
“啊?”刘紫轻有些肉疼:“我有点舍不得。”
傅知则笑了笑:“吃完再买便是。况且这雪莲花与其放在库房落灰,还不如熬成汤药给你补补身子。”
“也是。”
朝会宴是申时末刻开始,申时正刻时就已经有不少人来到了承乾殿广场上等候宴席开始。许许多多的人三五成群的站在那里聊天说笑,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刘紫晨刚随家人到这里就看见李锦书朝她挥手打招呼,在她身边站着的是她的嫂嫂,也是她们的好友,段舒苒。
看样子,两人聊的很开心。
跟母亲说了一声后,刘紫晨便来到李锦书她们身边,刚刚站定就听见李锦书夸赞道:“紫晨,你今天好漂亮啊!尤其是这对耳坠,很衬你。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段舒苒也注意到那对玉蝴蝶珍珠耳坠,说道:“粉珍珠少见,且这对珍珠圆润剔透,品质上乘,更是难遇。”又笑问:“不过你今日的装扮确实少见,是为了衬托这耳坠吧?”
这还真让段舒苒说中了。为了迎合耳坠上的粉珍珠,刘紫晨特意穿了件夹竹桃粉的褙子,头上的簪花也换上了珍珠排簪和桃花绒花,简单大方又不失女儿家的娇柔。
刘紫晨抚了抚耳坠,面带娇羞。
段舒苒见她这个模样,知道自己猜准了她的心思,好奇的小声问道:“难不成这坠子是心上人所赠?”
刘紫晨淡笑不语。
“看来紫晨要好事将近啦?”李锦书偷笑道。
谁知刘紫晨脸上的笑意褪去三分,转移话题道:“据说这朝会宴皇后娘娘出了不少力,看这大气不失风雅的场景,谁能想到娘娘前不久还是位懵懂的小姑娘呢?”
段舒苒与李锦书对视一眼,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是啊,还有前不久的赏菊宴。不仅受到了许多王公大臣的赞赏,京城内还有许多夫人模仿呢。”段舒苒道。
李锦书也新奇道:“也不知娘娘哪里来的新奇点子,居然会想到将桌子做成玉玦状。我父亲在家夸赞了好久呢。”
刘紫晨也笑:“娘娘未出嫁时就喜欢研究各种香饮子,父亲母亲也时常称赞她的手艺。没想到除了香饮子外,娘娘还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对了,你前些日子不是随令堂入宫看望娘娘一次吗?娘娘在宫内如何?”段舒苒问。
“娘娘深受圣上宠爱,性子看着比在府内还活泼些。”又轻声说道,“你放心,妤棋在宫中也无碍。如今圣上特令她在娘娘跟前伺候,她性子稳妥,又有娘娘照顾,不会有事的。”
段舒苒听罢,松了口气:“那就好。妤棋虽从宫外传过信,但只言片语的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如今能到娘娘跟前伺候,我就放心了。”
半个时辰后,大殿的殿门被宫人们打开,广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往里走。因人太多,刘紫晨三人决定等人进去的差不多了再入殿。
而就在这时,各国的使团也纷纷到达承乾殿。本准备入殿的三人见了只好停下脚步让他们先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紫晨觉得使团内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当她抬头看去时,又消失不见,很是奇怪。
公孙业在入殿后对身边的手下低声吩咐道:“去查一下方才站在殿外戴着玉蝴蝶珍珠耳坠的女子是谁。”
“是。”
没过多久,那位手下变回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孙业听后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着微光。
这下永王应该会同意合作了吧?
而坐在他身旁的公孙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粉衣的女子坐在对面大平官眷席上。
模样清丽温婉,是个美人胚子。但皇兄府里的那些个美人各个娇柔艳丽,比眼前这位姑娘艳丽的也有几个,皇兄不至于对她产生兴趣。难不成另有隐情?
没多久,随着王亥的传声,傅知则和刘紫轻也进殿入席。
行完礼重新入座后,程昭望着坐在高座上用雍容华贵的刘紫轻不禁感叹道:“这才成亲半年,丫头的变化这么大。”
谁知道程韧瞟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圣上成亲半年了啊,那你准备何时成亲啊?”
“咳……缘分未到缘分未到……”
主座上,傅知则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是四国朝会宴,北胡、南疆、北疆使团远道而来,我大平作为东道主倒履迎宾,朕这一杯敬各国使团,愿四国众志成城,和气致祥!”
兰于川站起身,面向傅知则高举酒杯,提声道:“那就依平皇陛下所言,众志成城,和气致祥!”
南疆大皇子霍依昱和公孙业等人也起身举起酒杯:“众志成城,和气致祥!”
第一杯酒喝完后,陆陆续续有不少朝中大臣也纷纷向傅知则和各国使臣敬酒。礼乐司的歌舞也开始演奏,一时间宴厅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热闹不已。
看着王亥又一次为傅知则斟满了酒,刘紫轻不免皱眉:“不必次次添满,添上一半就行了。这酒虽不醉人,但也经不住一直喝。”
“这……”王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傅知则。
傅知则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无碍,今日这场合逃不掉。等结束后你给我煮碗蜂蜜柚子茶便是。”
刘紫轻瞥了他一眼,对身后的豆乐说:“去把煮好的蜂蜜柚子茶用碗盛好端上来,还有糖霜玉蜂儿也一并端来给陛下解酒。”
“是。”
傅知则被小姑娘的体贴软得内心一塌糊涂,在她耳边夸道:“皇后好贤惠。”
刘紫轻耳朵一痒,往他碟子里夹了好些菜:“吃菜吃菜。”
傅知则也不再逗她,笑着将碟子上的菜一一吃下。
这时,公孙业突然起身道:“平皇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甚佳,伉俪情深。不禁让本宫心生羡慕,又想起临行前父王对本宫的嘱托。”
公孙芮皱起眉。
王兄这是要干什么?
傅知斌也是突然内心不爽,抬头向官眷席望去,当他看到刘紫晨耳朵上的玉蝴蝶珍珠耳坠时内心一惊。
难道……
“哦?太子不妨说说看。”
公孙业往傅知斌那里望了一眼,见他正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笑道:“父王本欲与贵朝联姻交好,而本宫已过弱冠多年却仍未娶妻,便想请平皇陛下成全一门亲事。”
傅知则听后,面作可惜道:“北疆是西北部一方大国,国力强盛,百姓安乐。能与贵国联姻交好是我朝的荣幸。只是朕成亲且不过半年,膝下尚无公主,只怕辜负了北疆王和太子的一片心意。”
却没想公孙业却道:“平皇陛下有所不知,前几日本宫在长街上遇见一名女子,一见倾心。经多番打听后才知是皇后娘娘的姐姐,也就是太师的二姑娘。本宫不敢贸然登门拜访,恐惊扰到二姑娘,所以恳请平皇陛下做个媒,成了这门亲事。”
话音一落,宴厅内纷纷议论起来,更有不少人想一睹太师府二姑娘的芳容,究竟是怎样的美人竟得北疆太子的倾心。
而当事人刘紫晨早已白了脸色,失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身旁的李锦书担忧的看向她,也不知该如何。
“王兄!”公孙芮低声道,“你这是何意?”
公孙业却并未理会,只是一脸诚恳的看向傅知则,仿佛真的非那太师府二姑娘不可般。
不等傅知则回答,另一道声音抢先回道:“太子也说了,不敢贸然进府拜访。怎么?当堂提亲就不贸然了是吗?”
公孙业没有想到头一个出声拒绝的会是皇后,以为她是舍不得胞姐出嫁,便缓了缓脸色道:“皇后娘娘放心,等二姑娘嫁于本宫后,本宫会时常带她回来……”
“看来太子并未理解本宫的意思。”刘紫轻打断他的话,厉声道:“本宫的意思是,这门婚事本宫不同意。”
刘紫轻的直言拒绝让公孙业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没了方才的恭敬:“皇后娘娘,两国联姻是朝堂之事,更是国事。您一介妇人,不好参与。”
“太师府的二姑娘是皇后的嫡姐,她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傅知则的话让公孙业心中有些窝火。
没想到这平皇竟如此宠爱皇后,一介妇人罢了,竟还插手国事,真是不知恬耻!
相比较公孙业的怒气,公孙芮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并未因平皇夫妇下了自家王兄的面子而生气,反而有些羡慕那位二姑娘能有一位可以替自己做主的妹妹。
若是自己的母后也能向这位皇后娘娘一般,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远嫁之苦了?
“太子有所不知,我朝高僧曾替本宫的姐姐算上一卦,明言本宫的姐姐的良缘并不在异国。并不是本宫插手国事,而是着实是在替两国考虑。既然知道良缘不在此却硬要强求,耽误姐姐事小,但若误了太子殿下,或是两国间的情义,这是我们万万承受不起的。”
公孙业此时被堵的内心及其窝火。
没想到这位皇后如此伶牙俐齿。
“平皇陛下,本宫既对二姑娘一见倾心,那便就是认为二姑娘为本宫的良缘。那些个高僧之言本宫并不在乎,但若娶不上自己的心爱之人,那本宫只能抱憾终生了。”
“太子殿下。”傅知斌见他越说越过分,言语中颇有些警告的成分,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二姑娘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您公然请旨已然是不顾二姑娘的名声,现下又一口一个‘心爱之人’来框住二姑娘。如此流氓粗野做派,本王是一点都看不到太子的诚心诚意!”
傅知斌锐利的语气,再加上他那双蕴含怒火的眼神直射而来,让公孙业内心一慌,但仍故作镇定道:“王爷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北疆既有与贵朝和亲之意,那便是出于为两国考虑。况且,我被匠人对于感情之事向来直爽坦率,若因本宫方才之举让太师府不快,那本宫改日自会登门道歉。”
“本王想太子仍是为领会到本王方才说的话。纵使你北疆表达情意之事有多么的直爽坦率,在我们大平那就是粗俗!我大平女子是万万不会嫁于此等无礼之人!”
谁知公孙业听后不怒反笑:“王爷,这婚事究竟是成与不成,您说了不算,平皇陛下才是有决定权的人。您就算口舌上赢了本宫也是无用。”
“你!”
傅知斌从未有过如此无力感,心中的怒火让他双眼通红,额角突出。
既恨公孙业的无耻,也恨自己的无能。
若不是自己无用没有登上皇位,晨儿又怎会受如此委屈?而自己却连名正言顺为她做主的机会都没有。
傅知则见底下两人恨不得杀死对方的架势,再加上身旁小姑娘焦急的眼神,以及老师一家的求助,出声道:“太子,恕朕不能答应贵国的求亲之意。”
公孙业皱起眉:“为何?”
傅知则捏了捏小姑娘的手以示安慰:“我朝与贵国联姻确实是益处多多,但如今的我朝前一年方才经历了农伤,见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家庭,朕心痛不已。况且我朝与贵国相隔数万里,朕实在不忍心将我朝的女儿嫁往离家如此远的地方。更何况还是老师的女儿,又是皇后的嫡姐。而且,朕相信就算不联姻,你我两国间的情谊不变。太子觉得呢?”
公孙业听完脸都绿了。
照平皇的意思,若自己执意要娶,那便是拆散他人家庭的恶人。若没有联姻,也不能对大平产生任何不满,不然就是小肚鸡肠。而且,不管是他娶,还是嫁公主,都别想同他们大平沾上一点关系。好啊!真不愧是平皇!
“平皇陛下所言极是。”